這日清晨,由于昨夜下了場雨,空氣裡清新又濕潤。
段知微熟練地拉着繩索把水桶扔進井裡,水桶開始灌水并發出“咕噜”的聲響。她剛在井邊洗完臉,就見旁邊的水盆裡放着一隻綠色的小烏龜,悠然在水裡遊動,蕩起陣陣漣漪。
段知微扒着桶看了烏龜一會,轉身朝着屋裡喊:“長姑啊,怎麼買烏龜回來了,妾不會燒這個啊。”
烏龜聞言,黑溜溜的小眼睛轉了兩下,把腦袋縮進龜殼裡去了。
段大娘正在屋裡緻力于把眉毛畫成黑色的蛾蛹,聽見段知微的問話後答道:“那不是給你燒的,是給你放生用的。”
“放生?”段知微愣了一會道“為什麼要放生。”
段大娘終于給自己化好一個充滿本朝特色的妝,聽段知微這麼說氣得恨不得當場翻個白眼:“明日是釋迦文佛誕辰,你打聽打聽誰家年輕小娘子不去浴佛放生會。對了,準備些銅錢記得要舍錢财。”
一向摳門的段大娘都要求舍錢财了,看來這個什麼放生會是非去不可了。
等等...段知微放下裝着烏龜的小桶:“會有很多年輕娘子去浴佛會嗎?”
段大娘便将浴佛節會的流程一五一十的告訴她,比如這天寺廟的僧尼香花燈燭、持齋禮忏,婦女争相舍錢财,信衆放生動物時要口誦《往生咒》
然而在段大娘絮絮叨叨的時候,段知微的心思已經往遠處飄走了,她想起那日大慈恩寺滿池嬌豔的荷花,已然過了立夏,荷花應當開得更好了。
她趕緊騎着驢車去買回了食材,準備做一些造型好看的荷花糕,就當是文創産品了,長安仕女參加浴佛節會時若見到這玲珑可愛的荷花糕,應該會喜歡吧。
段大娘看她又坐着驢車出門,嘟哝一聲:“這孩子,怎麼比我還财迷。”
段知微挽住袖口開始削薯蓣,切成段放在蒸籠上蒸熟,再拿下來加入糖、熟糯米粉和适量牛乳拌勻。分成兩份大小不同的面團。
她又拿了包茶餅,用天然石墨将茶餅碾成深綠色的粉,這就是抹茶的祖先“末茶”了,這粉拌入面團,很快面團變成了清新的綠色;另一塊面團則用紅米水染成了粉色。
在木制的荷花模具裡刷一層熟的糯米粉,先放入綠色面團再放入粉色面團,一份有模有樣的荷花糕就成形了。段知微自己試着嘗了嘗,口感軟糯,有淡淡的山藥香。談不上多好吃,隻是糕點确實有點荷花的意味,小巧玲珑,可愛得緊。
段知微早上挖了半天土勉強找了兩條蚯蚓去喂烏龜,結果烏龜看都沒看一眼,她眼下掰開一點荷花糕扔進水桶,那閉目養神的小烏龜竟然慢吞吞遊過來一口吞掉。
因為還要帶着小水桶去放生,段知微做的荷花糕不多。整理完食盒,段知微早早的坐着驢車去了南嚴寺晃蕩。
南嚴寺不大,不會像大慈恩寺那樣人山人海。最重要的是,南嚴寺後院有一池開得甚美的荷花,可以與自己的荷花糕遙相呼應。這就好比逛完武漢黃鶴樓出來想買黃鶴樓樣式的櫻花味冰淇淋,逛完圓明園,甚至有十二銅獸雪糕盲盒可供挑選,銷量極其得好。
但是話又說回來,計劃趕不上變化、人算不如天算。
南嚴寺不似大寺那般威嚴莊重,倒也透着古樸,小小山門經過幾代歲月的打磨呈現出溫潤的色澤。
隻是如此幽靜的寺廟,門口巡視的軍士竟有比肩大慈恩寺的趨勢,倒也不是說不讓擺攤,隻是攤子一擺,那滿臉嚴肅的軍士就這麼看着,就是段知微心理承受能力良好,長安仕女們也不敢湊過來買。
她隻能擱置了計劃,拎着東西準備先進寺廟參加浴佛節會,未來得及踏入大門,就冷不防被人叫住。
袁慎己一早便在南嚴寺鎮守,見一娘子身着藕合色衫子駕着驢車晃晃蕩蕩前來,似乎像她,又不太敢認,隻得騎了馬緩緩靠近。
段知微為了方便幹活,基本每日都是黃色、鴉色的粗布麻衣,今日被段大娘好說歹說換了件素色藕合襦裙,梳了個交心髻,整個人顯得靈動不少。
袁慎己見她回頭,急忙下馬靠近問:“可是來南嚴寺參加浴佛節會?”
段知微之前沒把落頭氏的事情告知,就到他便有些心虛“妾以為袁都尉應該去大慈恩寺、薦佛寺這樣的大寺巡防,怎麼來南嚴寺了?”
那袁慎己還在當值也不好多與她講,隻道:“最近許多來南嚴寺上香的人總是會不慎丢入附近的池塘中,段娘子入了寺請千萬當心。”說罷,便行一禮轉身騎馬走了,似乎真的很忙。
段知微回味了一會才弄懂他的意思,不能吧...這青天白日的,好端端的人怎麼會掉進水池裡。
可能是前幾日下了幾場雨,荷花池周圍的路比較滑。
或者撞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