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确實身形魁梧,面部輪廓硬朗英俊,又分明棱角,而且看着挺糙,内心還挺善良,上回還替自己日夜兼程跑了勉縣一趟。
袁慎己察覺到她的小動作,頗覺好笑,而後認真回應道:“表妹心儀之人并不是我。”
杜有容簡直天生是個演員,她可以在任何公衆場合表演出一位貌美長安仕女對自家表哥的求而不得,比如端午節曲江池畔的加油,比如當着父母仆人的面去袁府噓寒問暖,被拒絕後回家關門抹淚。
演技非常好,幾乎認識杜府的都知道杜家二娘對自家表哥愛的深沉,非卿不嫁。除了袁慎己。
他剛來長安輪值時在杜府暫時住過幾日,若哪天不小心在花園遇到這位表妹,杜有容總是随意福福身當作行禮,然後繞過他揚長而去,眼神都懶得分給他一個。而到了公共場合,她那雙淡漠的眼睛又立刻多情了起來。
段知微聽得一愣一愣的,片刻後她問袁慎己:“杜家娘子是不是被什麼妖怪附身了?”
她站起來,匆匆跑進後院的庫房中,金華貓四腳朝天的靠着柱子,面前食案上一壇子新豐酒,一大碗糟魚吃得開心。
那糟魚段知微十來天前剛用泥封壇口,準備糟上四十來天再啟封,還特意藏到了房梁上,居然還是精準的被金華貓找了出來。
段知微心痛的一手把醉醺醺的金華貓提了起來:“養貓千日,用貓一時,趕緊跟我走。”
金華貓紅着臉打個酒嗝:“?”
杜府建在永興坊繁華地帶,門口常年兩個家奴守在那兒,尋常人想進入都難,幸而袁慎己是杜府常客,他難得坐了回馬車,杜府家奴也不好掀開簾子檢查,行了個禮放他進去了。
待嫁女兒的繡樓外男可不好随意進入,于是袁慎己去了前廳,段知微偷偷從後院一溜煙溜入了杜有容的繡樓。
這繡樓設在杜府的幽靜之處,院子裡幾盆花卉花香四溢,段知微抱着金華貓繞着池塘走了一圈,看了兩眼池塘裡五顔六色的錦鯉,又扒着五色琉璃窗朝裡頭看了一圈,房間一角的繡架子上放着前日在雲想夾缬看見的那件華麗的嫁衣。
段知微看眼金華貓問道:“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異常?”
按照段知微的理解,杜有容從一位溫柔善良的小娘子變得倨傲刁蠻、陰晴不定、時好時壞,那肯定是因為被什麼妖怪附身了。
看在那片金箔和袁慎己的份上,段知微決定幫幫她。
段知微低頭問面色突然有些凝重的金華貓:“怎麼樣,是不是有什麼異常狀況?”
金華貓擡頭用鼻子用力嗅了嗅說道:“感覺四周有些妖怪的痕迹,但是這個味道四處都有,我不知道在哪兒啊。”
段知微默了一默,來一句:“要你有何用!”
金華貓大怒:“那你來,你來!”
兩人拌嘴之際,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兩人隻好躲到桑樹下的涼亭裡。
金華貓突然眯起眼睛,說一句:“不對。”
這雨如同水晶簾子把涼亭慢慢圍住,水汽自腳邊慢慢湧了上來,但是這不對啊,太陽還明媚的挂在天上,天空一片湛藍半點烏雲都沒有,這樣的好天氣,怎麼會下雨呢。
所幸這雨下了一小會兒就停止掉了,段知微跟金華貓剛剛松一口氣,一個好聽的聲音從涼亭上方傳了出來。
段知微和金華貓同時擡頭。
桑樹枝上,一個長得極為漂亮的男人倚坐在樹上,他一頭飄逸的黑色長發垂下,眼眸深邃如暗色琉璃,皮膚白皙,面龐如精美雕刻的玉。
他穿一身飄逸的綠色長袍,長袍在風中微微飄動,整個人散發着某種清冷的光澤。
他就這麼靜靜低頭看向桑樹下的一人一妖。
段知微和金華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這個漂亮男人後背竟然長了一雙質地輕盈的翅膀,如同一層薄紗,這翅膀上有許多縱橫交錯的紋路,在明媚陽光下閃爍着微漾的光芒。
他竟然笑了:“兩位是在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