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穿越之前,段知微一直認為,一年中最大、最熱鬧的節日當然是春節啊,春節是一年間家人團聚的時候,也是放假時間最長的假期。春節就是要待在火爐邊,吃一周的臘肉香腸各種零食再收紅包什麼的,沒有什麼節日比春節更重要了。
沒想到穿越以後,周邊人一緻認為元宵才是一年最熱鬧的節日。
段知微很納悶,怎麼會是元宵呢?元宵又不放假,現實又狠狠打了她的臉。
現在她上東西兩市買東西,周圍的叫賣聲都從單一的長安口音變成了各色起此彼伏的異國口音。大秦、樓蘭、天竺、波斯、大食、高麗、東瀛的商人或駕着駱駝長隊自沙漠穿行而來,或行駛大船無懼滔天海浪的風險而來,都隻為争相将奇珍異寶運往長安。
畢竟啊,長安的達官貴人在上元這樣的大節是最最舍得花銀子的。
現如今段知微的食肆每日都坐得滿滿當當,除了長安本地的食客,許多胡商找不到地方吃飯,也跑過來,食肆就那麼幾個食案也不太夠,恰逢隔壁賣脂粉首飾的肆主要轉讓肆鋪,便立刻被段知微拿下了。
段知微找了工匠,趕工期要把兩間肆鋪的牆推倒連成一家,隔壁的鋪子也要再重新裝修一番,成天上蹿下跳忙得不亦樂乎的。
不過食客多,鬧事兒的竟然也多了起來。一個自大食而來的中年人在段家食肆喝了半日悶酒,又不肯給錢,向他讨要,竟然還開始在店裡撒酒瘋。
還在食肆摔壞了兩個碟一個盞兒,氣得段大娘一連疊聲要去報官,最後長安縣來了兩個武侯,把這失心瘋的胡人拖出了食肆。
段知微道:“且慢,這胡商點了一碟蘭花幹配一壺綠蟻酒沒給錢,還砸壞了我這小店的碟兒和盞兒。”
武侯也很為難,知道金吾衛是這兒的常客,輕易也不敢得罪她,于是用商量的口吻道:“段娘子,這落魄胡商一看就沒什麼錢,你讓他賠什麼呀?”
武侯在醉醺醺的胡商身邊看了一圈道:“他包袱裡有個波斯織毯,要不給你當抵押了吧。”
波斯織毯一向昂貴,隻他這毯子又髒又破還落滿了灰,段知微不太想要。
卻聽得胡人罵罵咧咧道:“可惡的阿拉丁......若不是他壞我好事兒,關鍵時刻掉鍊子,我已經拿到了神燈,坐擁天下,雪白的餅皮,透明的醇酒享之不盡,何必落魄至此。”
段知微見這人瘋得厲害,隻好被迫收了這織毯,讓兩個武侯把他拖走了。
那破毯子就往食肆角落一扔,也不會有小偷去多看他一眼。
接下來她盤算着要做些元宵的美食。
上元佳節,開市燃燈,街市如鼎沸,花燈不夜時。
上元的食物也豐富多樣,什麼絲籠、焦追、面繭,都是黃澄澄的油炸食物,段知微上元三日并不想把自己搞得一身油煙味。
畢竟上元花燈如晝,她作為一個現代人,自然是要抽出時間去坊市間觀賞花燈盛況啊。
那隻能煮膏糜和元宵了,膏糜是一款加了肉熬煮的粥,這種粥是正月十五用來婦女們用來迎紫姑的。
紫姑是位主要保護底層婦女的神明,通過占蔔預測蠶桑收成,段大娘很尊重這位神明,連着念叨了幾日要段知微熬煮出最好的膏糜。
另一種便是元宵了,時人稱元宵為“浮元子”“乳糖圓子”,段知微去街市上逛了一圈,品嘗了好幾碗圓子,此時的圓子還是實心的,沒有餡,咬一口就是糯米粉團的滋味,講究的人家頂多在湯裡加些糖或蜜漬桂花。
機會這不就來了嗎?在經曆過火鍋的打擊之後,段知微終于有了一道,古人未想出來而她想出來的美食了。
那就是包餡兒的圓子。
段知微準備了黑芝麻餡的、棗泥堅果餡的和山楂餡三種口味,趁着天氣還冷,她也在後院凍了一些,食客也可以買那些凍得梆硬的圓子自己回家煮。
将一大鍋熱水煮到沸騰再将顆顆湯圓下鍋,圓滾滾的湯圓們在水中不停碰撞翻滾,而後膨脹變大,熟透浮起。
段知微特意選了仿白玉小碗,湯圓簇擁在裡面仿佛也更加透亮,段知微又額外擱了一勺桂花蜜在裡頭。
蒲桃忍着燙兒咬開軟糯的糯米皮,黑芝麻糖餡兒如同順滑的絲綢淌下滴到湯中,棗泥堅果的則是比較有嚼勁,嚼着嚼着堅果的香氣便在口中擴散開來。
最後再咬上一口山楂餡兒的,紅色的餡與糯米皮相映成趣,酸甜可口,既解了軟糯外皮的膩兒,又豐富了口感,蒲桃幾口把湯圓吞掉,又端着碗對着段知微撒嬌:“再來一碗。”
她連吃了三碗,實在是吃不動了往羊皮褥子上一躺,摸了摸滾圓的肚子道:“為何給紫姑供奉膏糜啊,明明元宵更好吃。”
被段大娘阻止:“可不敢胡說,怎麼能對紫姑沒禮貌。”
看到湯圓很成功,段知微放心找了個木闆,畫上一碗熱騰騰元宵,而後配上一首《詠圓子》:“六街燈市,争圓鬥小,玉碗頻供。香浮蘭麝,寒消齒頰,粉臉生紅。”挂到了食肆大門口。
做完這些,她就被段大娘提溜到後院,地上放着那塊髒兮兮的波斯織毯。
段大娘繡活兒倒是很不錯,畢竟這毯子也是塊外來貨,便想着漿洗幾遍,再縫縫補補,能賣上多少錢算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