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微就很長得開了了,這怎麼着也算是個宣傳手段,以後每年來長安赴考的書生們,為圖個吉利,想必也願意來這裡坐上一坐。
豈料書生們沒招來,招來一群牽着小孩的婦人,都是宣陽坊的普通居民,要來吃一碗雞蛋粘粘喜氣,期待自家小孩兒以後也能考上進士。
食肆備着的雞蛋存貨很快就消耗光了。
忙碌了一日,到了晚間時分,食肆都打了烊,袁慎己又從後牆翻了進來。
段知微正躺一春藤長條凳上興緻勃勃翻看話本子,看他進來問他有沒有用過暮食。
天子即将在曲江畔杏花林宴請新科進士,金吾衛忙着曲江畔護衛布防,也是累得夠嗆。
袁慎己見她身邊一碗金橘團,一碟米糕,便拿了米糕咬了兩口笑道:“還是你清閑。”
段知微揉揉脖子抱怨:“白天也忙了一日呢。”
一碟子米糕,袁慎己三兩口便吃完,便知他是餓了,因問道:“要不要給你下一碗韭花酸湯馎饦?”
這馎饦還是段知微晚上随意煮的,吃起來很開胃,酸辣過瘾,大家都很喜歡吃,連湯都不剩。
她站起來準備去火房,被他一把抱住,手臂微微收緊,而後又松開,目光含笑道:“今晚還是不吃韭菜了。”
段知微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他什麼意思,竟是嫌韭菜味大,不好親近。故而瞪他一眼要推開他。
袁慎己順勢将她摟入懷中,堅實肩膀讓她靠着:“今夜還需去朱雀大街巡視,過會我就要走了。”
二人依偎一起說了會小話,袁慎己見天色差不多了松開她:“王潛新寫了出戲,後日我休沐帶你去看。”
那王潛明明是世家子弟,不愛功名隻愛寫各種話本子,還承接寺廟俗講故事,倒也是個灑脫的人。
這人寫得本子也都頗有意思,因此段知微也是開心答應了,馬上長安的鄉貢們都要離京了,這幾日也頗為清閑。
段知微沒料到戲樓裡已經滿滿當當圍坐了一群看客,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還是穿梭其間的茶博士把他們引到了二樓雅間。
王潛笑眯眯在雅間等着了,過了個春節,他似乎又胖了一圈,笑起來像尊彌勒。
幾人寒暄一下便坐下,面前食案上放了幾碟桃花酥,段知微拿起一塊嘗嘗,裡頭是桃肉的清甜與蜂蜜的香醇結合在一起,層次很豐富,段知微又學到一手。
台上大幕将将拉開,今日這出《仙人畫》,講得是一位進士在一個書肆愛上了一副畫中的美人,書肆肆主道:“畫中女子名喚真真”若是把畫帶回家,每日呼喊她的名字,再倒上百家草灰酒,她或許能從畫中走出來。”
為了使美人從畫中走下來,進士每天每夜都在呼喚她的名字,一百天後,美人果然從畫中走了下來。
二人和睦恩愛,美人還為他生了個兒子,不料一日進士朋友撺掇道:“你家夫人既是從畫上來的,那必然是個妖怪,你不殺她,遲早成禍害!”
進士聽了信以為真,拿起劍欲殺她,美人哭訴道:“妾乃南嶽地仙,被你情誼打動所以來與你結一世夫妻,如今看來是竟然是情意已絕。”
于是帶着孩子回到畫中,那畫中美人依舊,隻是身旁多了個孩子。
進士見了,萬分後悔。
這出戲跌宕起伏,倒是赢得了滿室喝彩,段知微聽了一肚子火:“好歹給他生了個孩子,竟然聽了個讒言便提劍要殺人,此等敗類還有臉哭。”
王潛作為寫話本子的創作者,向來喜愛聽讀者的反饋,這出《畫中美人》寫完,許多娘子看了便是感慨故事凄美,更有甚者希望他能續上一個好結局。
這大肆批判的倒還是頭一個,于是他問道:“照段娘子看,應該是個什麼結局才好?”
段知微道:“這種是非不分的爛人還能中個進士,他若當了官也是昏官,可别誤了朝廷和百姓,趁早遞了辭呈,回鄉抱着畫慢慢哭去吧。”
王潛聽了哈哈大笑。
袁慎己聽了她一長段長談闊論,怕她說得幹渴,不動聲色推了杯茶到她跟前。
袁慎己駕馬車送她回宣陽坊時,她還在喋喋不休,很快又望向袁慎己問道:“若我真是狐精,你還願喜歡我嗎?”
袁慎己覺得她這話問得有趣,不禁笑着望她:“狐精又如何,你這般好,狐精我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