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鶴也跟着阮鈴默讀完了,全信寫了三張信紙,字數估計得有一千字以上。
字迹工整,筆力強勁,力透紙背,偶一兩處有塗抹痕迹。
能看得出來,寫信的人滿懷着對生父“孫平”的恨意一氣呵成。
三十六年前,那時二十五歲的孫平謊稱單身追求寫信人的母親,母親和孫平在一起一年後意外懷孕。
孫平卻說自己大學畢業就結婚了,他的妻子是當地一個檢察官的女兒,他是絕不可能離婚的。
孫平準備給母親一筆錢,要求母親打掉孩子。
母親心灰意冷地拒絕了,為了防止孫平騷擾糾纏,甚至害她肚子裡的孩子,她跑到了外市生下了一個女兒,也就是寫信人。
這些年,單身的母親為了撫養女兒長大吃盡了生活的苦頭。
十五年前,剛剛大學畢業的女兒生了一場大病,母親或許是年紀大糊塗了,竟然想着讓孫平來看望一下孩子。
沒想到十五年不見,孫平還是那麼自私寡情,竟然讓保安将母親拖出了小區。
重病的女兒看着臉上、腿上都是擦傷的母親,發誓再也不讓媽媽為自己受傷。
保護媽媽強烈意志激發了她的生命了,沒過多久,她便神奇地痊愈了。
就這樣,單身的媽媽和堅韌的女兒将生活經營得越來越好。
一個月前,女兒突然從媽媽的手機上看到了孫平的微訊号。
母親見瞞不住,隻好将孫平私下跟她聯系的事情告訴了女兒。
母親說,女兒發現的一周前,孫平給她打了電話,提到了想認回女兒的事情。
她一開始也堅決的回絕了,後來孫平跟她說,想在人生最後階段裡給她們娘倆一些經濟補貼,盡一下做父親的責任,也算他的贖罪。
女兒聽完後大怒,搶過媽媽的手機删除拉黑了孫平。
盛怒下,她找到了孫平單位的地址寫下了這封滿懷怒意和憎惡的信。
信的内容大緻就是這樣。
落款是:媽媽的女兒。
言外之意是,寫信人隻是媽媽的女兒,而不是孫平這個生而不養之人的孩子。
……
讀完,江鶴心中一片怆然。
自己從小就離開了父母,被收養後沒幾年又被送回了孤兒院。
她的父母親緣太淺,所以注定也無法共情寫信這人對母親的愛、以及對孫平的恨。
信裡沒有提孫平得腦癌的事情,不知道是孫平沒有告訴她們母女,還是寫信人壓根懶得提。
孫墨言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父親将死的消息。
還沒來得細細研究這封信的内容,穿白襯衫的女人便帶着一個大腹便便地男人進來了。
“兩位警官,這是我們周局長。”
“周局長,您好。”阮鈴上前打招呼,順便介紹了來意。
周局長清了清嗓子,一臉沉痛地說:“今早聽到小艾說起老孫死訊,我既震驚又惋惜。”
“孫平同志是我們單位的二把手,也是我共事了将近十年的好友。”
“有什麼問題二位請盡管問,有需要我們的事情我們堅決配合。”
黃夢看到局長來了,還在原地傻呆呆的站着。
而就在這兩三句話的功夫,懂眼色的艾姐已經給局長沏好茶了。
唉……江鶴在心裡感慨道,這個艾姐,全是人情世故啊!
阮鈴不會說那麼多客套話,她開門見山的問道:“孫平先生最近一兩個月有什麼異常的舉止行為嗎?”
黃夢站得最遠,卻第一個搶先開口。
“聽說他家鬧鬼了!”她說。
周局長聽到她這話,眉心擰了一個大疙瘩,不滿地斥責道:“黃夢!哪有什麼鬼啊神啊的!”
“對不起……”
“是這樣,警官。”周局長解釋道:“老孫他最近常有精神不濟,有點犯糊塗。”
“我聽說他兒子小孫也帶着他去過醫院,要是沒出這事的話,或許喝點中藥調理調理就好了。”
“這個情況孫墨言已經跟我們提過了。”阮鈴道。
她繼續問:“除此之外呢,孫平先生有沒有和誰有過争執?或者是和誰有不和?”
“他平日裡最讨厭的就是孫科長了!”黃夢又一次開口道。
“黃夢!這是人家的家務事,親身父子有什麼隔夜仇?你不懂就不要誤導警官。”周局長氣得瞪了一眼黃夢,呵斥道。
“是這樣,警官。老孫呢,他教育兒子比較嚴格,小孫現在也早就過了而立之年,二人有些意見不和還是很正常的。”
“平日裡加強溝通,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這個黃夢和周局,簡直就是一個拆台一個補。
剛剛也不知道是誰一臉害怕地說她不知道的……
江鶴邊記錄,邊強忍着笑意。
阮鈴問道:“他們上一次在單位争執是什麼時候?”
“上周一,孫科長帶着德勝街村委會來見孫副局的時候。”黃夢第三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