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内一件事出了岔子,為了避嫌,一連串和岔子有關的人員都會被波及,這種處理方式多少是有些不合情理。
尤其是隻聽領導吩咐辦事的最底層人員,明明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參與,但隻要出了事,那就是自己的責任,再怎麼證明自己和此時無關,也難逃被連帶的宿命。
江鶴心想,如果隻是被邊緣化,那還算幸運。真正的不幸還得說是被上層推出來當背鍋俠。
比如現在被停職的秦澈。
明明必須服從的上級命令,明明是被固定了的媒體宣傳方向,最後導緻的負面效果卻全讓秦澈一個人承擔,這怎麼想都算不上公平。
牛順萍的話打斷了江鶴的思緒:“我聽說孫平去世了,還是被他兒子做局害死的?”
“是。”阮鈴點點頭道。
“當年就是他收了高利貸公司的賄賂,輕判了418案的殺人犯,才害我們這些人再沒有發展機會的。沒想到過了十幾年,他居然又混到了規劃局的副局長,我們這些沒關系的隻能被困在原地。”
牛順萍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相當平靜,語氣也沒有激動忿忿。
“您是418案開庭時的書記員,判決下來的時候,您有沒有覺得孫平判的太輕了?”江鶴問道。
“何止是太輕了!就因為有精神病,那個殺人犯才被判了3年。”
“我到現在還忘不了那位死者兒子的樣子,他憤怒地像一隻野獸,眼眶通紅地沖着孫平和我們瘋狂怒吼,直到被法警拉了出去。”
“你是說梁禮?”
江鶴翻完了案卷,她記得死者叫王娟,除一個11歲的獨生子叫梁禮外沒有親人。她的丈夫是個賭鬼,兩人已經多年分居,因為她丈夫到處躲債,還沒有正式辦離婚證。
正因沒有離婚,才會被追債的找上門,也是因此發生了意外的命案。
“好像是吧,時間太久了,我忘了那個孩子的名字。”
“開庭的時候,那個下診斷的精神病醫生也出庭作證了,聽說她現在已經是南江醫院的精神科主任了。”
江鶴看先阮鈴,問道:“林意?對吧。”
阮鈴剛查完證物材料,正如江鶴猜測的那樣,滕光明的診斷報告書最後,赫然簽着“林意”的名字。
“是她。”
“你們查的可夠細的,連醫生的名字都留意了。怎麼,是要重查當年的貪腐嗎?”
江鶴沒有正面回答,順着牛順萍的話問道:“說起當年的貪腐,萍姐,你記不記得這件事是怎麼被爆出來的,我印象中,孫平是被人舉報的?”
牛順萍似乎也沒有吃飯的胃口,索性放下筷子,回憶道:“直到現在,我還常做那天的噩夢。”
418案判決的一個月後,院裡突然來了幾個穿着西裝的男人,一口氣帶走了不少了人。
孫平就是那時候下台的,他被處分調走後我們才知道,是公安局的一個女警實名舉報的。
那個女警應該是看到判決後意識到有問題,之後留意調查孫平,并且拿到了切實的證據。
她這一舉報,不僅抓住了孫平,還搞掉了滕光明所在的那個高利貸團夥的主要人物,算是立了大功。”
阮鈴問道:“既然孫平受賄的事情暴露了,418案的當事人,就是梁禮,為什麼不繼續上訴呢?”
牛順萍搖搖頭:“不知道,之後那孩子就像消失了一樣,都說他被送去了南江福利院。”
“恐怕那孩子也知道,如果自己堅持上訴,很可能會被高利貸團夥剩餘的成員打擊報複。”
江鶴暗暗思忖,殺母之仇梗在心口,梁禮會因為怕死而放棄上訴嗎?
換成是她,她肯定是不會的。
除非是……
江鶴不想往下想了,她不想用這麼深的惡意來揣測一個喪母孩子的心情。
阮鈴還在繼續和牛順萍聊着:“萍姐,你說的這個女警叫什麼啊,或許我們還認識呢。”
“時間太久了,名字忘了,就記得她好像姓姜?”
阮鈴皺着眉頭想了半天,問江鶴:“姜?隊裡沒有姓姜的女警啊。”
江鶴猜測道:“和我們同隊的是沒有,但是還有一個副局長姓姜……”
“阿鶴,你是說姜副局?秦隊的……”媽媽兩個字沒有說出口,被阮鈴生生咽了回去。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牛順萍看了眼手機,端着餐盤站起來道:“到點了,我要回去睡午覺了,你們下午還來嗎?”
“今天該看的都看完了,下午就先不打擾了。”
“嗯,記着點時間,20号之前都還能再來。”牛順萍提醒道。
“好的,謝謝萍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