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細密,溫柔而冷情。
那股輕盈的寒意渾然天成,紛紛揚揚如輕紗般悄無聲息地降落于塵土。
鐵風邀童博喝酒,就是在這樣一個雨水淅瀝的清晨。
童博還是頭一次看見身着便服的鐵風。
當然,臉上不苟言笑的神情與他工作時沒什麼兩樣——童博合理懷疑鐵風隻是單純對他擺臭臉罷了。
相顧無言,童博跟着鐵風上了酒肆二樓。
一開始是鐵風問得多,童博謹慎地回答。
無非是關于他的家世、親人、經濟情況雲雲……
童博盡力把能說的都說了,也将自己如何與春花相識、相知、相許的經過簡單交代了一遍。
一邊回複鐵風的話,一邊不斷殷勤給鐵風斟酒。
話匣子在幾杯烈酒下肚之後自然就打開了。
“我和春花并不是親生兄妹,這你應該知道。”鐵風眼角的紅慢慢浮了上來。
童博點頭:“可對于春花來說,你就是她最親的親人。”
鐵風理所當然地笑了笑,頗有些醉意地用手點了點童博。
“你小子……沒說實話。”
童博連忙認真辯解道:“我說的是實話,春花真的把你當作親哥哥,你對她真的很重要。”
鐵風輕哼一聲,搖搖頭道:“我自是知道。”他蜷起手指,用指節叩了叩桌面,“我是說,你之前跟我說的這些事,藏一半,漏一半,怕是有很多東西沒有盡數講全吧。”
童博怔愣片刻,輕歎一聲,面帶抱歉道:“對不起,我……”
鐵風舉起手,阻止了他接下去要說的話。
“我知道。”他又仰頭喝了一杯酒,“你有你的難處。有許多事情,你不便與我明說。”他垂眸,盯着手裡把玩着的酒杯,“跟春花一樣……”
“大哥……”童博握着酒壺的手指緩緩收緊。
“那丫頭瞞着我不少事。”鐵風的語氣中帶着淡淡的怅然,“我知道。”他嘴角揚起一抹苦笑,“那些事不能和我說,卻能與你分享,一定有她的原因。”
童博靜靜地坐在位置上,聽着眼前這位哥哥訴說自己對妹妹的心事。
“她呀……一身武功自以為遮掩得很好,每次偷摸跑出家門,那身輕功利落得不像話。”鐵風望着屋外的雨幕,陷入沉思。
“解釋不清自己來曆不明的醫術,總趁我睡着的時候才敢給我号脈,還偷偷摸摸拿走了抽屜裡的針藥包……”他無可奈何地歎道,“也不想想,這針藥包原就是當初,她被我撿起時帶着的。”
“第一次在家裡瞧見那條巨蟒的時候,我驚得出了一身冷汗……”鐵風閉上了眼睛,“再聽見春花跟它說話的時候,我就知道……”他輕輕睜開了眼簾,“她不可能是普通人。”
鐵風望了童博一眼,那眼底斂着隐忍的不甘與失落。
“她和你是一個世界的人。”
雨珠敲打在屋檐,滴滴答答。
碎裂成更小的水點,飛濺又墜落,消散在空中。
“她總有一天,要回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地方。”
又是一杯烈酒下肚,辛辣的液體順喉而下,鐵風隻覺胸膛一片灼燒之感,說不清的憋屈。
“她有她的路。”
童博望着眼前借酒消愁的鐵風,不免心中難過。
這位禦劍山莊的侍衛首領,本就是洞若觀火、見微知著的聰明人,更何況是對于朝夕相處的妹妹。
春花原就不善掩飾。
她一切細微的變化,鐵風當然能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