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原本是一個普通的冬夜。
盡管有些冷,卻并不會打擾人們日落而息的平凡生活。
天漸漸暗了下來,紫石街上的燈火一家家被點亮。
沒有人認為今夜與以往會有所不同。
直到……直到那場不知從何而來的古怪的驚雷,徹底打碎了雙喜鎮的安甯。
奇怪的雷電轟然落下,雙喜鎮四處都被天火點燃。
那雷的落點沒有規律,毫無章法,就像是老天在憑着性子随機挑選罷了。
濃雲在天際咆哮翻湧,似有血色蟒蛇在夜幕深處遊走。
第一道雷落下時,整個世界仿佛被劈成兩半——那不是尋常的雷光,而是某種泛着詭異赤色的閃電,像天神随手折斷的長骨頭狠狠刺穿了蒼穹。
懸空寺門前,那棵挂着人們祈福彩條的百年老槐應聲爆裂,木屑在焦煙中徐徐飄散。這詭異的火種落地即燃,枯黃的茅草屋頂霎時騰起丈餘高的焰牆。
火勢借着風一圈又一圈地盤旋升騰,點點火星如煽動翅膀的紅蝶在熱浪中翩翩起舞。
有人抱着孩子沖出房子,有人被火燒傷慘叫着四處奔逃,有人高呼着搶救自家院裡的家畜黃牛……
房屋傾倒、石牆斷裂,哭喊聲、求救聲、怒嚎聲雜亂不堪地交織在一起。
亂了,整個雙喜鎮都亂了。
坐落在城郊東南角的門家鐵鋪也沒有幸免于難。
一道天雷直直劈落在了門大器心愛的鐵爐子上,眨眼的功夫,一聲驚天巨響,那鐵爐就被劈成了兩半,一道又深又長的裂縫自上而下蔓延到了地底。
“完了……全完了……”
原本喝得醉醺醺的門大器打開門看到此情此景,立即酒醒了一大半。
他雙腿一軟,靠着門緩緩跌坐在地上,神情呆滞,欲哭無淚。
“我的鋪子……我門家世代單傳的打鐵生意啊……”
“爹……爹……”門劍秋跟着門大器出來,看到自家鋪子成了這副破破爛爛的模樣,除了震驚也是難過。
她緊緊地挽住門大器的胳膊,哭得稀裡嘩啦。“爹!别發呆了,快拿盆去打水滅火啊!”
手忙腳亂的父女倆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家陳舊的鐵爐底下深處,一個毫不起眼的地方,那被天雷劈開的裂口處悄悄滲出了一道鬼氣森森的黑霧。
那黑霧無聲無息地流竄而出,像是有意識般,狡猾地避開了被人察覺的可能,慢慢地、偷偷地朝禦劍山莊的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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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劍山莊,尹天奇的屋子裡。
尹天奇正望着手裡的天蛟劍愁眉不展。
今天從懸空寺回來之後,春花就有些魂不守舍的。問她晦明大師臨終前到底說了什麼,她也是語焉不詳。
回禦劍山莊前,春花還把天蛟劍放在了他這裡,說是暫時不能讓尹仲發現這劍在她那兒,他這裡方便藏東西,等她想清楚了再來處理這把劍……
尹天奇低頭輕輕把劍從劍鞘抽出。
寒光閃爍的劍身模糊地倒映出他的眉眼。
這劍現在倒是又看着像把普通的劍了。
“哎,劍靈?”尹天奇試探性地叫了幾聲,“你在嗎?”他用手指左戳戳右叩叩,“你再顯一顯靈,讓我見識一下嘛~”
天蛟劍沒有任何反應。
尹天奇失望地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寶劍,将它放進了劍匣中,藏在了自己壘放的一堆玩物鐵器的後面。
他心裡想着尹天仇的事情,思忖着找一個合适的時間去找尹天雪把事情說一說。
正想得入神,猝不及防地被天上突如其來的驚雷聲吓得一個激靈。
——怎麼回事?!
尹天奇立刻沖出房門,擡頭就見到了天上的異象,還未來得及做什麼反應,就眼睜睜瞧見那幾道雷猝然落下,不遠處城鎮上好幾處地方瞬間都慘遭破壞!
那大火一團團地燒了起來,熾熱的紅光漫上了天幕,在夜裡尤為刺眼。
不僅僅是尹天奇,禦劍山莊裡的大多數人都注意到了這突發情況,鐵風第一時間就開始召集鐵衛隊以應對緊急事态。
——這得有多少老百姓遭殃?!
尹天奇心頭一緊,轉身連忙向尹浩的房間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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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魂林裡,黑暗結界已被撕裂了一個大口,失去了它的隐藏作用。
尹仲揮了揮手,眼前的結界扭曲一陣,就消散無影了。
春花眼前一花,發現自己腳下變回了斷魂林的土地,雙膝一松便跪在地上,雙手撐地喘起了粗氣。
她好像還沒适應現在的情況,身和心都遲滞了下來,呆愣愣地不知該做什麼說什麼。
忽覺一股熱浪隐約撲面,她擡眼望去,詫異萬分。
燃燒的竹葉在氣浪中翻卷成翡翠瀑布,未等落地便化作青灰色灰燼,與赤色的火舌交融為一體,簡直要将春花的眼眸點燃。
怎麼會起那麼大的火?!
剛剛……剛剛的天雷?!
春花耳畔聽聞到了不遠處鎮上混亂的動靜,不由臉色大變。
“天雷?!”她望向尹仲,不可置信道,“天雷落在鎮上了?!你知道那會害死多少人嗎?!”
尹仲聞言,面色如常,在火光的映襯下,那舊傷複發本該虛弱的臉卻并不蒼白,眼底反而因喜悅而神采奕奕。
“我知道,鳳兒……你心地善良。”他不慌不忙地解釋道,“這天地之力過于強勁,連累了鎮上的百姓,也并非我本意。”
“你放心。”尹仲很清楚,若是他此刻對人命表現得過于冷漠無情,隻會令女兒與自己離心,“禦劍山莊接下去一定會全力救助災民,我也會派出我手下所有的力量,盡可能地挽回百姓的損失……”一念之間,他已想好了如何與自己剛剛相認的女兒拉近關系。
“可是……”春花顫抖着雙唇,淚眼婆娑道,“這漫天大火該怎麼辦……”
尹仲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緩步走到春花跟前,眼帶慈愛地擡手替她拭去淚水,以一種無限包容和寵愛的口吻道:“鳳兒,你要什麼,爹爹都會滿足你的。你既不喜歡大火,那爹爹就為你滅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