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過來,春花發現自己依舊躺在童博的床上。
她的衣服已經被換了——大概是豆豆她們幫着收拾的吧。
身側傳來綿長的呼吸聲,她偏過頭去,童博蜷在床沿的睡姿映入眼簾——卷曲的鬓發散在枕上,與她的烏發/交/頸相纏。
那卷發腦袋看着很蓬松,還是讓春花覺得像笨笨。
她正要伸手摸一摸,一擡胳膊,指尖剛觸到發梢,渾身驟然襲來的酸脹感令她面目扭曲。
——我嘞個去,天蛟劍是把我扔到車輪底下碾壓幾十遍了嗎?
“啊痛痛痛痛痛——!”要老命了啊啊啊!
春花忍不住哀嚎了幾聲,立刻驚動了守在床邊的童博。
“春花!”童博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驚忙俯身,抓住了春花的手,來回查看她的情況,“你怎麼樣?我幫你叫隐修來啊?”
手與手相握的刹那,春花能感覺到童博溫熱的掌心裹着薄繭。
——童大哥平時練劍一定很認真。
“不用不用嘶……”腦子裡胡思亂想着,春花借着童博的手直起身來,靠在了床頭,“我應該是用力過度,消耗太大,所以才這樣的……緩一緩就好了……”
“你确定嗎?”童博不安道,“還是去叫隐修來吧……”
他還未起身,便被春花緊緊回拽住了,十指相扣。
“春花……”
“真的不用了,童大哥。”
春花的視線落到了窗前案幾上躺着的天蛟劍上——它正和神龍劍靜靜地靠在一起。
“天蛟劍已經修複了我的内傷,我現在很好。”怕童博不信,她認真地複述了一遍,“我現在真的很好。”
“你真的好嗎?”童博憂心忡忡,後怕道,“白天去一趟廚房的功夫,就找不到你了。如今我都不敢确信,生怕一不留神,你又不見了。”
“生怕一時大意,我就永遠失去你了。”
“不會了,童大哥。”春花笑中帶淚道,“再也不會了。”
這次鬧了那麼大的動靜,恐怕是裡裡外外把所有人都折騰了個遍,春花心裡真的很愧疚。
“對不起,童大哥,我不應該沒跟你說一聲就到處亂跑的。”
“大家都吓壞了吧……”
“是啊。大家都要被你吓死了。”
童博用力把春花摟在了懷中。
“我以為你死了……我真的以為你已經死了……”
“春花,你知道嗎?那一瞬間,我已經想好了。”
他搖搖欲墜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徹骨的決絕。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會獨活。”
“在完成我的使命之後,我會追随你的靈魂一起走……”
“胡說八道什麼呐你!”春花連忙推開童博,高聲反問道,“你說如果你不在了,希望我好好活着。難道我就希望你陪着我一起死嗎?”
沒等童博回答,她又懊惱地輕拍自己的嘴:“不不不,能不能别動不動死啊死的……”
她擡眸,雙手搭在了童博的肩膀,帶着十二萬分的鄭重,一字一句道:
“童大哥!”
“我們都——不會死!”
“來,”她結結實實地在他肩上狠拍兩下,慷慨激昂道,“跟我說,童博和春花,都不會死!”
那豪情萬丈的模樣,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殺入狼煙四起的戰場,于千萬人中奪取敵人/首級的将軍!
“……”童博被春花這突如其來的氣勢弄得一愣一愣的。
“啧,你說不說?”春花見童博猶豫,立刻掀開被子作勢要離開,“不說我走了。”
“我說,我說!”童博無奈道,“你要我說什麼都行。”
他深吸一口氣,重複方才春花說的話。
“春花和童博,都不會死。”
春花又道——
“童博和春花,會并肩作戰。”
童博應和——
“春花和童博,會并肩作戰。”
春花越說越激動——
“童博和春花,會把尹仲打個稀巴爛!”
“……”童博怔松片刻,遲疑道,“春花,你說什麼?”
“我說啊,我要和你一起,把我爹打個稀巴爛呐!”春花這話說得可是振振有詞,大逆不道。
估計尹仲在場,會被氣得臉都歪了。
“春花……你确定……”
“我确定。”
“春花……”
“難不成你真的想單槍匹馬去和我爹硬剛啊?!”
童博忽然沉默了。
“喂!童博!”
春花這時可見不得他的閉口不談,立即擺出了不滿的表情,兇神惡煞。
“你不會是打着什麼鬼主意,想等着你和我爹正面對決那一天把我弄昏什麼的,然後一個人跑去犧牲自己吧?”
“……”
“童博!”春花坐不住了,登時把全身的酸痛忘了個一幹二淨,抓着童博,一個鯉魚打/挺/騎在了他腰腹,“你敢!”
“咚”的一聲,童博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轉眼便神情呆滞地被鉗制在了床上。
春花龇牙咧嘴惡狠狠道:“你要是真這麼做,我倒不如現在就把你掐死!反正遲早藥丸!”
說着,她的手便搭在了童博的肩頸上,微微用勁搖晃,佯裝出要把他滅/口/的情态。
掐着掐着,春花發現童博的表情不太對勁。
“童大哥……”她詫異地松開了手,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
童博哭了。
哭得很厲害。
滾燙的水珠沿着他紅彤彤的眼尾滑落,洇/濕/了他/身/下的被衾。
“真好啊……你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