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地在我眼前……真的……太好了……”
紗帳被溜進窗戶的夜風掀起後落下,又被月光映在了白牆,投射出昏亂的影。
童博的哽咽悶在喉頭,夾雜着支離破碎的哭腔。
“春花……你知道嗎……”
“在海裡,怎麼都找不到你的時候,我心裡想的是……”
“你不能死,我有好多話,好多的話都沒告訴你……你怎麼可以就這麼死了呢……”
“隻要你活着,隻要你活着。”
“什麼都不重要了……什麼都不重要了……”
“現在你活過來了,我也像重活了一次。”
“我想告訴你……”
“不論你是誰的女兒。”
“哪怕無顔面對龍家的列祖列宗……”
“就算爹娘不答應……”
“我也愛你。”
“這輩子,我隻會娶你一個,你是我唯一的新娘……”
“我管不了其他了,我管不了其他人了你明白嗎……”
童博握住春花的手,放在了胸膛。
他的心跳透過血肉,撲通撲通地敲擊着她的掌紋,沿着她的皮膚,蜿蜒而上,仿佛與她的心跳同聲同頻。
“我明白,我明白的……”
春花緩緩俯身,将自己的臉頰貼在了童博的心口。
“我才在海裡死過一回。”
“所以我知道,那滋味并不好受。”
“滿腔的遺憾堵在心裡……有好多好多後悔的事情……有太多太多放不下的牽挂……”
“我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童大哥。”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啊……早知道就這麼死了,我一定不和你鬧别扭了。”春花趴在童博的胸膛,淚如雨下。
她勉強地吞下酸楚,才沒讓嘴裡吐出的話語零落成灰:“我也有好多話,好多才想明白的話要說給你聽……”
“如果我沒死,我一定要用盡所有的力氣抱着你,告訴你。”
“我愛你。”
“我要嫁給你。”
“不論我是誰的女兒。”
“管它死後怎麼面對龍家和童家的祖先。”
“就算和你隔着血海深仇。”
“我還是愛你。”
“這是我沒有辦法控制的事……”
“我愛你……”
“我……”
未盡的話語被吞進炙熱的吻裡,苦澀的淚在唇齒間化開,童博扣住她後/頸的指/節泛着青白,仿佛要将她的魂魄也揉進骨血。
此刻洶湧的情感,氤氲在彼此交錯的鼻息間。
那些在春花嘴裡斷斷續續洩露的泣音,漸漸化作嗚咽的暗潮,随着兩人合二為一的脈搏汩汩發燙。
“童……童大哥……”
春花被他的吻糾纏得簡直無法呼吸,她這才知道,原來這世上最隐忍的溫柔也能化作驚濤駭浪,咆哮着将她的所有橫沖直撞得丢盔卸甲,土崩瓦解。
澄澈渾厚的龍神功,像是溫暖的泉水透過肌膚淌進春花的四肢百骸。
“童大哥……”她隻來得及顫抖而短促地喚他一聲。
“春花,别動……”
那源源不絕的内力夾藏着二十多年克制的欲與念,洪流般滌蕩她被海水浸泡多時的經脈。
窗外呼嘯的風似乎更猛烈了些。
春花的身上卻暖和得緊。
案幾上瑟瑟發抖的燭台被吹得轟然傾倒。
那嫣紅的蠟淚凝成赤色的蛇,緩緩遊向錯亂交織的衣擺。
薄薄的月光像是輕盈的喜帕罩住了春花/潮/紅的面龐。
她死死咬着嘴唇,山呼海嘯般的瘋狂與震蕩已經把她的理智打得潰不成軍。
她隻能無助地攥緊童博的手,努力讓自己與他離得近些,再近些……
他攻城略地的姿态溫和又蠻橫。
在楠木架子搖搖晃晃的吱呀聲裡,她失焦的眼神迷迷糊糊地仰頭望向/床/幔——那裡隻有恍惚搖曳的燭影在不知疲倦地此起彼伏。
春花的腦海忽然流星般劃過一些畫面。
她莫名想起了地獄岩内日夜不停的熊熊烈火;
水月洞天裡波光粼粼的相思湖畔;
那條環繞着三重結界的石灘小溪;
那場劈壞了懸空寺門前老槐樹的電閃雷鳴……
還有……龍澤荒山後,那片漫無邊際的飄搖的海……
發簪早就不知丢去了哪裡。
她散落的青絲與童博卷曲的黑發緊緊糾結在了一起。
情不自禁滾落的淚珠與兩人的汗珠拍打在寝衣上奏出嘈嘈切切的急雨。
童博喉間溢出的低/吟,如蜜糖般黏稠地裹挾着她的名字,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其永遠刻在靈魂的最深深處。
“春花……我的春花……”
天蛟與神龍發出清越而喜悅的嗡鳴,難舍難分的劍氣攪碎滿室的光影。
月華再度劈開簾帳時,那些痛苦又歡愉的尾音消弭在戀戀不舍的唇齒,百轉千回又雲波浪湧,于耳鬓厮磨間吞噬盡所有生死離别的可能。
“生當執子之手,死亦魂魄相随。”
“碧落黃泉,永不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