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童尹季遲疑道,“那個破了封印的人……”
“是我爹。”
童尹季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隻覺肩上有什麼東西愈發的沉重,就連他一向穩如泰山的手也止不住顫抖了起來。
他不禁閉上了眼睛。
仿佛是想逃避這個明知故問下的答案。
二哥啊二哥……
你終究是犯下了彌天大罪啊……
“換個角度,這對我來說也算是個好消息吧。”
春花的笑沁着薄如蟬翼的月紗,像是朦胧裡泛着層撲朔迷離的水汽,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是高興還是傷心。
“總算替他趟了次水,試過了這針的效果。”
“知道他不會吃什麼苦,我也好受一些,也算是為他盡了點心。”
“終歸,我是成不了他的孝順女兒了。”
“鳳兒……”
“四叔,事到如今,你也沒什麼瞞我的必要了吧。”
“你和我娘苦心孤詣鑽研的玄空針第十式,根本就是為了對付我爹的,對嗎?”
春花擡手,輕輕撫摸童尹季灰白的頭發——
一想到他在本該如日中天的年紀,變成了這副皓首蒼顔的模樣,她的胸口就隐隐作痛。
她記得小時候,童尹季最是疼愛她,會讓她騎在肩膀上,帶着她漫山遍野地瘋跑。
捉蜻蜓,撲蝴蝶,上樹打果,下水撈魚。
意氣風發的臉上總是挂着頑劣的笑,那副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樣子,常常會被童尹仲教訓。
每次闖了禍挨批了,也不放在心上,隻是對着年幼的她做做鬼臉,面上明晃晃地寫着【下次還敢】。
童尹仲發現之後也是無可奈何。
還有她那早逝的娘親。
記憶裡那個永遠美麗溫柔的蝴蝶仙女。
她應該是健康的,堅強的,繼承上一任神女之力,靈法非凡的。
她為何最後會早早離開人世?
童氏一族的神女一脈又因何就此斷絕?
是否也與她的這場跨越五百多年的籌謀有關系呢?
“你和娘……為了如今這一切……到底付出了多少代價……”
悲傷如潮水般沖開了她的喉嚨,那顫抖的聲音終是承接不住搖搖欲墜的淚滴。
【小鳳!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童天驕是被痛醒的。
她一向睡得沉,卻在夢中感受到一陣鑽心的疼。
登時,她被刺激得蘇醒過來。
有那麼一刹那,她甚至誤以為有誰把她的靈魂給劈開了。
“我……我沒事。”
【你騙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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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博!”
龍騰在床上猛地坐了起來,捂着心窩呼喚着童博。
【我在……】
聽着童博的聲音,龍騰就知道他現在也不好受。
他的心疼得厲害。
他确切地知道這并不是屬于他的情緒。
是童博。
“你怎麼了,突然那麼傷心難過?”龍騰關心道。
【不是我……】童博喘息着,思忖片刻,驚疑不定道,【是春花……是春花!】
逐步理清思路的童博心急如焚。
【是春花,她在傷心難過,她一定在哭!】
“你别急,童博。”龍騰迅速翻身,穿上外衣,“我們去找她!”
龍騰不想去深究為什麼童博能和春花心意相通了。
方才那陣劇痛絕不是幻覺。
童天驕那邊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他很擔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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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堂的燈火早已被針陣攜起的勁風吹熄。
盡管燭光散盡,屋内卻明亮如白晝。
十二道銀芒在空中布成渾儀虛影,針尾震顫着勾連出耀眼的紫微垣星圖。
童尹季望着那站在星輝之下,目光堅定的姑娘,眸底湧起濃濃的欣慰與驕傲。
她會成功的。
一定會。
“春花!”
學堂的門被轟然撞開。
是接管龍騰身體的童博不顧一切地闖了進來。
童尹季望着他,皺起了眉頭。
“童大哥?”
揚手收起了玄空針,屋内光亮歸于黯淡。
春花吃驚地看着氣喘籲籲的童博。
“你怎麼來了?”
“我來找你……”童博氣息還沒捋順就上前拉過春花的手,“我之前……感覺到你的心很痛……”
他擔憂的目光掃過春花的臉龐。
“你怎麼樣了?發生什麼事了?”
春花瞧着童博慌裡慌張的,笑裡帶着感動道:“一會兒我全部說給你聽。”
“咳咳。”童尹季被晾在一邊許久,忍不住咳了咳,提醒兩人他的存在。
“你。”
他用下巴點了點童博,視線觸及他們緊緊交握的手,臉拉得老長。
“哪兒來的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