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廬裡,隐修正坐在小馬紮上專心地整理藥材。
滿屋的草藥味裡忽然擠進來了一絲絲不同的甜鹹香味。
他的鼻子忍不住深吸兩下,狐疑地摸了摸白胡子,朝門口望去。
隻見童博大半個身子都躲在門後,探出頭輕笑着望着他。
隐修嫌棄地翻了個白眼,轉回了身子,繼續忙活手上的艾草。
“隐修~”童博料到他不會有什麼好臉色,毫不在意地走進了藥廬,自說自話地拿過一個小闆凳,坐在了隐修旁邊。
隐修發現童博靠近的時候,空氣裡那股熟悉的肉香味變得更濃郁了。
他皺着眉,擡眼看向童博。
——這臭小子正眨着炯炯有神的桃花眼沖自己裝巧賣乖呢。
“哼。”隐修冷哼一聲,别過頭去做出一副不想理睬他的模樣。
雖說那天回家之後,童博認真誠懇地和隐修道歉認錯,總算獲得了他不情不願的諒解。
但隐修這段時間對着童博還是橫挑鼻子豎挑眼。
“還是不想和我說話呀?”童博笑着湊了過去。
“哼。”
“當真還不肯理我嗎?”
“哼!”
“唉……既然如此……”童博将背在身後的東西舉到了跟前,“我這做的十分成功的蜜汁排骨,就隻能便宜笨笨和瓜瓜咯~”
滿臉可惜地感慨完,童博搖了搖頭,作勢要起身離開,卻被捕捉到關鍵詞的隐修一把拉住。
隐修的視線落在了他手裡那盤剛出鍋不久的蜜汁排骨上,眼神微微發亮。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收斂了一下自己溢出的笑意,沉聲道,“這兒是藥廬,你拿這個東西過來幹嘛?”
“那麼重的味兒……”說是這麼說,但隐修的眼珠子還是偷偷盯着那排骨,一點都沒挪開。
“那自然是——”童博故意拉長了聲調,“特意給我們的隐修神醫做的咯~”
“你沒事給我做排骨幹嘛?”
那蜜汁的焦香直往隐修鼻子裡竄,他不由咽了咽唾沫。
“當然是為了讨你歡心啊。”童博倒也坦誠,完全沒有拐彎抹角。
他攬住了隐修的肩膀,難得帶上了些晚輩朝長輩撒嬌的口氣:“隐修~難道你就打算一直這樣對我嗎?”
“不行嘛?!”隐修兇道。
“行,你當然行。”童博歎道,“是我不行嘛。你看你成天對我拉長個臉,我心裡難過嘛。”
“你這次真的氣了我很久咯。”
他溫潤的嗓音搭上委委屈屈的口氣特别能勾得别人的心軟。
隐修心裡其實早就不生氣了。
隻不過還是老人家要面子。
如今看童博如此低聲下氣地讨好他,那一點點的别扭也早煙消雲散了。
到底還是自家孩子,知道他的不易,怎會舍得真生氣呢?其實怒意一過,餘下的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童博,我可告訴你。”隐修睨了童博一眼,“你以後……一定得好好地對待春花,知道了嗎?”
他瞪大眼睛,正襟危坐道:“她可是我唯一的徒弟,如果她在你這兒受了半點委屈,我拿你是問,聽清楚了沒啊?!”
“是。我知道了,聽清楚了。”童博點頭鄭重道,“我一定會珍惜她的。隐修,我向你保證。”
“這還差不多。”隐修總算是放下了手裡攥着的藥草。
童博順勢把那盤蜜汁排骨放在了他面前,又非常有眼力見地為他奉上了筷子。
“嘗嘗看?”童博輕聲道。
“讓我試試你的排骨,和小春花的排骨有什麼不同。”
隐修徹底繃不住笑臉,樂呵呵地接過了筷子,龇着個大牙,挑選了一塊最有眼緣的排骨放進嘴裡。
冒着熱氣的排骨輕輕一咬便散了架,黏稠的蜜汁順着骨縫往下淌。
焦糖與桂皮的暖香裹着黃酒的醇厚在舌尖漾開。脆骨被咬得咯吱響,又微微滲出點梅子醬的果酸,恰好沖淡了蜜汁的膩。
隐修滿意地點了點頭:“雖然火候過了點,但是味道還真不錯。”
“哇,能得隐修神醫的誇贊,我真是倍感榮幸呐。”童博語調浮誇道。
“童博啊……”隐修笑眯眯地用手指點了點童博,嘴裡啃排骨的動作可一點沒慢下來,“自從出了水月洞天,你真是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藥廬門口,一道清脆的女聲打斷了童博的回話。
“聊什麼那麼開心呐?”
兩人回頭,卻見是春花拎着個梨木食盒,正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誠如春花自己所說,她身體的恢複力确實驚人,加上身邊人給的一大堆特效藥膏,沒兩天她脖子上的傷已經消退了大半。
此時天冷,穿着高領毛裘,倒是真的完全看不出痕迹了。
“小春花!”隐修一看是小徒弟來了,臉上的笑意又深了三分。
“師父~”春花幾步上前,拖了個矮凳坐在了隐修另一邊,與童博交換了個眼神,算是打過了招呼。
“這是……童大哥做的?”她的目光落在了那盤蜜汁排骨上。
“是啊。”隐修得意笑道,“童博特地給我做的!”
“是吧……”春花瞥了童博一眼,嘟嘟囔囔道,“他都沒做給我吃過呢……”
“哦,連你都沒吃過呢?”隐修看上去似乎更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