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影去鎮上給小狗買狗糧、梳子和刷子、狗廁所用品和項圈等用品,李墨雲便先替他照看一下小狗。
一隻髒兮兮的小黑狗瑟縮在檐廊上的紙箱裡,警惕地望着李墨雲。
李墨雲也望着小狗,“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見小狗沒反應,李墨雲以為小狗不渴,便進屋從冰箱裡拿了一個自己的生命特征維持面包,拆開包裝,掰下一小塊引誘小狗出來,“乖一點出來吃東西,你都半死不活了,還不出來吃東西,等會兒可就餓死了。”
…………
小狗自然不會回應她,李墨雲從不養寵物,對小動物也沒什麼耐心,一人一狗就這樣幹巴巴地僵持着。
這小狗不識好歹不出來,李墨雲又不想去逮它出來,索性就扔下不管了,自己坐在檐廊上啃起了面包,就當順便吃個早飯了。
小狗見李墨雲啃起了面包,小腳丫猶豫着向外挪動了一點,被李墨雲的餘光瞟到了。
李墨雲裝作沒看見,随手掰下一小塊面包扔到小狗和自己的中間位置,不遠不近。
小狗果然躍躍欲試,一隻小腳來回縮了好幾次,又頻頻擡頭看李墨雲。
李墨雲還是自己坐着,也不看它,看着遠處山巅漸漸升起的日光。
在小狗來回縮了好幾次确認李墨雲不回頭之後,它猛然一躍張口就死命咬住了面包塊,一溜煙就竄回了紙箱,開始吃起來。
李墨雲雖然沒看它,但所有的聲音她都聽得清清楚楚,她笑笑:“小黑狗,你今天算是走運了,沒死成,還被人收養了,那個人可是個溫柔的大好人,像你這樣好運的可不多。”
李墨雲輕聲自言自語,順其自然就又丢去一塊小面包塊。
“膽子真小,一點也不可愛。”
李墨雲又把盛着水的小容器往那邊推了推,動作輕微無聲。
“你和你主人可真不像,你主人每天白得跟個天鵝似的,再看看你,黑不溜秋。”言及此李墨雲一頓,突然笑了:“不過你們這反差感覺上倒是不錯,還挺萌。”
“你可祈禱你主人快點回來,這大太陽馬上就來了,到時候我可不管你。”
小黑狗吃飽喝足望着給它喂食的李墨雲,試探着慢慢走近,将近未近時用小爪子謹慎地勾了勾李墨雲的褲子。
李墨雲向側下方看去,那小黑狗正一臉可憐又讨好地看着她。
李墨雲伸手想要摸小狗的頭,小狗還是有點害怕地往回縮了縮,但很快又縮了回來,李墨雲順利地把手拂在了小狗的頭上。
來回幾次撸毛,小狗徹底不怕李墨雲了,興奮地搖着尾巴,黑漆漆的眼珠隐隐發亮。
整個場景看起來溫馨美好,可李墨雲的眸色如常,她嘴上笑着,手上撸着,可那眼眸還是沒有任何一絲波瀾。
看起來就好像這并不是一件值得她高興的事,更準确地說這不是一件值得她有反應的事。
仿佛她在撫摸的隻是一塊随處可見的碎石。
無聊之時,随意丢着玩玩兒而已。
“可惜了你主人還沒回來,”李墨雲看着天真搖尾的小狗,陽光照不到她的眼睛,往下望時眼睫處多了一份陰影,聲音輕緩并不帶多餘的情緒,但卻隐隐透出一絲猶如雪山之巅的風雪之寒。
隻聽她的音色低沉:“我可沒你主人那麼善良。”
就在此時,小電驢的嗡鳴聲由遠及近,傳入了李墨雲的耳蝸。
聞聲擡頭,李墨雲拉出一個笑:“潭影老師你回來得正好,我先進去了,你好好照顧它吧。”
潭影點頭:“好,謝謝李老師幫忙看着它一會兒。”
李墨雲擺擺手:“不用謝,我什麼也沒做,這小家夥警惕心強得很,可不像你,太容易相信别人。”
說着裡墨雲就撐地起身,才剛起到一半,就聽潭影的聲音飄來:“我隻相信李老師。”
李墨雲即将離地的手頓了一下,但很快就收了回去,李墨雲站直了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潭影:“你就那麼相信我?就因為我幫過你?”
潭影颔首。
李墨雲:“你不覺得這樣太過武斷了嗎?”
潭影這個人一根筋,從小到大很少認定過什麼東西,可一旦認定了什麼就很難再改變,隻見他兩眼真誠:“李老師是值得相信的人。”
“那你能相信多久?”李墨雲看着潭影,眼中盡是漫不經心。
潭影:“一直。”
李墨雲:“一直是多久?”
潭影:“一直就是直到我徹底消失于這世間。”
李墨雲笑了:“你就那麼肯定?”
潭影:“我也相信自己的判斷力。”
鄉間有不知來處的風,在各處亂打亂撞,吹得人渾身缭亂。
李墨雲伸手往後一抓頭發,傾斜身體松松地倚靠在牆邊,黑邊大鏡框下那雙桃花眼意味不明,以一種似近似遠的眼神看着潭影:“可我不是什麼好人,讓你失望了。”
本以為該是話題的總結,不料卻聽對面那人毫不猶豫:“你是。”
田野的風橫穿風溪而過,吹得李墨雲的烏黑長發飛揚出剪影般的美麗弧度,她的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眼角帶笑親人,眼眸深處卻是無邊的淡漠。
屋檐下如剪影般的她,猶如潭影初到風溪那天站在夕陽下的她,刻在潭影靈魂的深處,想忘都忘不了。
李墨雲轉身拉開門進屋,隻甩下一句話:“随你吧。”
時間會解答一切。
再難堪的往事,再悲傷的眼淚,再癡迷的深情,再深刻的記憶,再無法割舍的情誼,再執著的一複一日,隻要存在的,在時間面前都如同蜉蝣。
隻要存在,就不可能“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