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影穩了穩呼吸,道:“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從第一天來風溪的時候,就被你深深吸引了,我也曾想過我為什麼會被你所吸引,但我後來慢慢明白了,是你身上那種獨有的氣息在牽引着我,牽引着我的目光,牽引着我的心跳,牽引着我的……生命。”
李墨雲:“你是想說,你喜歡我身上的某種氣息?”
潭影深呼吸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詞,随後他萬分誠摯地看着李墨雲道:“就像是靈魂相吸般,我感受到了強烈的來自靈魂深處的共振。那一刻,我感覺我的生命好像又開始燃燒起來了,那是一種久違的、熟悉的、令人安心與追逐的感覺。”
像是并不讨厭這樣的話語,李墨雲居然認真深思了片刻。
随後她意味不明一笑,向前走去,在經過潭影身側的時候,短暫地停留了一下,伸手拍了一下潭影的肩膀。
“下山了,”李墨雲說,“今天的事,等你冷靜了,想清楚了再說吧。”
沒有拒絕,沒有答應。她的表情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到這裡就戛然而止了?
本來以為已無路可走,可事态又突然轉向了潭影完全沒有預料的方向。
潭影頓時身體僵住了,他回頭看李墨雲的動作顯現出了機械般的頓挫。
等潭影機械般地磨蹭着轉過身,李墨雲隻給他留下一個遠去的背影了,而潭影還依然呆滞在原地。
李墨雲像是猜到了他的反應般,語音帶笑:“你到底走不走啊,你想住在山上我可不陪你啊。”
“來,來了。”這轉換太快,潭影的腦子完全沒反應過來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語言系統都有點卡機。
晚上,潭影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回想着白天的事,但他還是沒有想明白。
李墨雲當時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墨雲難道以為他是沖動行事,所以才說等他冷靜了,想清楚了再說?
已經淩晨1點過了,潭影一閉上眼腦子裡出現的就是李墨雲那個如同幻覺般的悲傷眼神。
李墨雲絕不是因為自己的表白而露出那樣的神情,也不是因為那些想不通的絕望般的困惑,李墨雲壓根不像是會露出那種眼神的人。
可那個時候,縱使隻有一瞬間,潭影切切實實地看見了——
李墨雲的眼中滿是悲傷。
那一瞬間的眼神,在潭影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他迫切地想要弄清楚,一定還有什麼被他忽略掉的事。
就這樣潭影從頭開始回憶,一點一點從他們相遇中尋找,從他們的一言一語中尋找,他還是找不到任何線索。
那個悲傷的眼神到底因何而起?
潭影想這個問題想到了淩晨4點過還沒睡,這對于習慣規律生活的他而言真是相當不規律的一天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睡了,可就是睡不着,那個畫面充斥着他的腦海。
無法,潭影隻得起身來到窗邊拉開窗簾,看看夜色平複雜亂無序的心跳。
初秋的夜晚比夏夜要安靜許多,今晚的月亮是缺的,朦胧的光圈将周圍的一切模糊得美輪美奂。
潭影望着遙遠的月亮,沒來由地想,這樣安靜美好的夜晚,不知道李老師在幹些什麼呢?
她是已經入睡了還是在玩手機呢?如果睡了的話會做怎樣的夢呢?夢裡會有他嗎?如果還在玩手機的話,會看些什麼呢?是看書還是看視頻還是和某個他不知道的人聊天呢?
所有的一切填滿着潭影的思緒,他望着朦胧的夜色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完蛋了,徹底完蛋了。
他還依稀記得他小的時候和媽媽說過,他不會喜歡别人,可他現在這樣到底算怎麼回事?
他肯定是瘋了吧,在面對李墨雲的時候,他的一切好像都變得不受控制起來。
他的目光,他的思緒,他的心跳,他的信念,他的過去,他的一切都開始脫離他的掌控。
從前,他的生活是那樣的明确,他永遠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該做什麼,那些虛幻的東西他也不去期盼,可是現在……
他親手否定了過去的自己。
李墨雲整個人就好像帶着令潭影難以抗拒的魔力,不管是渾身煥發的由内而外的氣息,還是那雙平靜深邃仿佛能看透世間一切的眼眸。
強大的無法抗拒的魔力狠狠拽住了懸崖邊上的他,帶他飄向了天空,放開他的視野,于是,他再次看見了那被掩藏在深處的被巨大鐵籠禁锢住的……自我。
在絕望之巅,在潭影吻向李墨雲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就像是瘋魔了般不受控制。
那一刻,潭影竟不知道到底是他抛棄了過去的自己,還是真正的他活了過來,占據了主導。
不過他唯一明确的是,他的心髒在劇烈地跳動,他的靈魂在不住地顫動,就像是對那雙眼眸的回應一般,驅使着潭影一步一步向着李墨雲靠近。
驅使着他一下又一下地用滿是鮮血的雙手狠厲敲擊着那巨大的鐵籠。
那一聲又一聲沉悶地敲擊聲在他的靈魂深處不斷回響,每一次回響,都是一次痛苦的撕裂,同時也是一次愛意的深刻。
而那堅固無比的巨大鐵籠,此刻已然生出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