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忍耐世間最劇烈的疼痛燃燒自身,也要永不停歇地追尋那遙不可及的未知天地。
就仿佛那觸不可及的神秘,真的擁有某種神奇的力量,能夠治愈我們的所有創傷。
仿佛隻要找到那裡,我們就能夠重獲新生。
以嶄新的力量走向明亮的未來。
明亮似火的流星劃過天際,不過它并沒有把黑夜一分為二,它經過的夜空依舊繁星閃爍,幾乎是一閃而過,沒有留下任何關于它的影子。
沒有名字,沒有遺物,沒有結束語,沒有悲傷,也沒有任何痕迹。
它于世界的存在就這樣盛大而甯靜的消失了。
李墨雲望着那遠道而來的天外之客的隕落,直至它完全消失殆盡。
隔着如此無法把控的時間和空間,我們能在此相遇,也是一種緣分不是麼?
流星恰好出現在了她的眼眸中,潭影也恰好出現在了她的生命裡。
他們都是短暫的,也都是美麗的。
在無邊曠野的風中,李墨雲始終平靜的眼眸有那麼一瞬間恍然閃現出了繁星般的光芒。
在沉寂的夜色下,她摸出手機,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撥出一個号碼。
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就傳來另一頭緊張到難以置信的聲音:“李老師,李老師?!”
“我在。”李墨雲緩緩開口。
在聽到李墨雲的聲音後,對面那人似乎松了一口氣:“李老師你在哪兒?現在是否安全?有什麼需要的嗎?我——”
一串李墨雲不喜歡的老媽子發言,李墨雲直截了當地打斷他:“潭影。”
對面的聲音突然頓了一下,然後輕聲:“我在。”
“你睡下了嗎?”李墨雲問。
“還沒睡,睡不着,正在玩手機。”
“你也會在晚上玩手機?”李墨雲眉頭上挑了一下,一聽就知道是在說謊。
“看到了個有趣的視頻。”潭影說。
“沒睡的話,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李墨雲望着一望無際的星空,淡淡道。
“我的榮幸。”
李墨雲來到一塊大石頭邊坐下,閉了閉眼,聲似清泉,像是慢慢撿起一個悠久的被遺落在時光角落的故事般,喃喃細語:“
那個晚上我8歲。
他們在哭,而我在笑。
我對生死沒有概念。
亦或者,我隻是純粹的冷血無情。
關于他的一切我都記不太清了。
唯一清楚記得的是他是個老好人,他生了無藥可救的病,以及,他在臨近死亡的那些日子裡,曾一遍遍地喊過我的名字,對我不停地呢喃着:小雲,苦哦,苦哦。
時光荏苒,轉眼而逝。
多年過去,不知為何,所有的一切我都忘記了,唯有這句話,時至今日,依舊記憶猶新。
他的聲音好像一直都回蕩在我耳邊,從來不曾離去。
要想起來關于他的細節真的很困難,人的記憶真的太脆弱了。
我恍然發現,我甚至不記得自己昨天在想什麼,所以,昨天那些令人煩惱的思緒真的重要嗎?
從小到大,我見過很多死亡,大多是病死的,至于生病的原因應該有很多,我的身邊也幾乎沒有什麼所謂“幸運”的家庭。
貧瘠的村子就是一個這樣的地方,不是嗎。
我對于人的離去,近乎淡漠,那不過是一件尋常事,沒什麼值得悲傷值得記憶的。
古往今來,向來如此。
可是,我卻時常會想起他。
我不記得曾同他一起生活的細節,卻能從其他人的口中聽到他的名字。
我對于他的了解,幾乎來源于身邊的人。
他離開了,可是,他留在我生命裡的痕迹卻加深了。
甚至于無法磨滅。
我不知道他最後為什麼要對我說那句話,村子裡的人都說人在臨死之前是有預感的,對未來的預感。
所以,我也曾想過,他是不是早就預知到了未來的我。
他的話到底是告誡,還是心疼?我不得而知,我能做的不過是保持甯靜,以及……讓自己的記憶晚一點遺失。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事物會消逝,記憶會消散,終有一日,我們會漸行漸遠。
永遠不再交彙。
時光啊,真是一把鈍刀,一刀一刀不急不慢地割在人的身上,割掉你的血肉,割掉你的記憶,割掉你的純真目光,割掉你的……星。
你知道嗎,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你知道嗎,我就要忘記他的模樣了。
我的理智告訴我,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
他也确确實實地給我上了人生的第一課——生命是一場終會告别的風。
如果可以,真希望每一場風經過的都是美妙的地方。
想來,他這樣的老好人肯定是會這樣想的。”
…………
曠野之風從悠遠的星際呼嘯而來,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強行睜開的眼睛升起一股刺痛的酸澀。
短暫的沉默過後,還未待對方開口,李墨雲又問:“生命是一場終會告别的風,不管今天的我們是誰,不論今天的我們是對方的誰,對彼此有多麼的重要,我們也終将告别,即便如此,你也還是……想和我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