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帶走樹上枯黃的葉子,也帶走了一些很重要的人,秋天來了。
沒有人知道她在樓下等了多久,隻有那條街的樟樹見過她,她對一個萍水相逢的男生的喜歡,如果樟樹能回答……
炀安的冬天在十一月來臨。
邵蔻和邵言的生日在月底,有半天假期,兩人想着在家和童鸢吃個蛋糕慶祝就行,班裡的同學實在熱情,申航說要請壽星吃肯德基,消息傳開大家商議:“不如吃完飯去溜冰吧?”
來之不易的半天假,同學計劃着怎麼放松。
邵蔻盛情難卻:“這樣吧,30号我請大家吃飯,晚上如果有時間的話再去溜冰場玩。”
許易:“好呀好呀!我贊同。”
申航:“我姨夫那邊還有優惠券,到時候去溜冰能打折扣。”
邵蔻很少參與班級聚餐,這次是意料之外,問許易:“班裡經常給過生日的同學慶祝嗎?”
“哪有的事,他們估計是想讓你融入班裡,怕你半路來的和大家不熟。”從一三年年末到一四年的初冬,整一年了,她和同學還是不太熟絡。
邵蔻沒想到,一時半會被感動的說不出話。許易笑她怎麼呆呆的。
“就是覺得你們太好了。”
“你也很好啊。”許易揉她的臉:“畢業了也要常聯系,聽見了沒有?”
“嗯。”邵蔻問她:“許易,你有沒有想報考的大學,或者想去的城市?”
“想到外地去看看,具體的沒想過。你呢?到時候你去哪我去哪。”
“我要去南京。”
邵蔻說的是“要”,而不是“想”,斬釘截鐵。
“南京?南京好啊,風景美,離上海也近。”
邵蔻說的是另一個原因:“梁泷可能在南京。”
許易怔愣一瞬,雖然隻是幾個月,但對于她來說夏天過去太久了,她總說自己記性不好,要活在當下,從不留戀過去的事。
“小芍,你都五個月沒提他,我以為你忘了。”
外面的夜景絢麗,車水馬龍,市中心霓虹閃爍,看着熱鬧卻又冰冷。
她坐在窗邊,彩光交織劃過她的眼眸。比起在腦海裡梁泷漸漸模糊的樣貌,能記起的是他走遠的背影。
忘不掉了。
生日聚會還好有申航和許易這種氣氛組,唱歌拍照,一堆人和和樂樂地吃飯,許易講的笑話把大家逗得哈哈笑,到後面環節,許易推着邵蔻坐到中間許願切蛋糕。
周圍一暗,邵蔻雙手合十,默默許了三個願望:
“希望家人身體健康,長命百歲;被理想院校錄取;想見他。”
壽星先切第一塊,邵蔻把上面最大個的草莓留給許易,分蛋糕的時候,有男生抓了把剩下的奶油抹對方臉上,一群人紛紛效仿,玩鬧起來。
邵蔻坐在一旁看他們玩,一個女生端着紙碟坐過來,手指頭上沾着奶油準備惡作劇,被邵蔻發現,她尴尬地停住。
邵蔻看出女生在顧慮她們不算熟的關系,擔心自己生氣,于是也伸手抹了下奶油,快速地擦到她下巴,略微傲嬌地笑了笑。
她笑起來會露出右邊的一顆小虎牙,削弱了外表的清冷,看起來很有親和力,女生也手疾眼快地把奶油抹到邵蔻的鼻尖,兩人看着對方的花臉蛋,笑容更大了。
申航買來酒水,都是幾度的果酒,味道和氣泡水一樣,邵蔻選了罐百香果味的,回味發苦,她沒喝完,從頭到尾都在吃蛋糕。
吃完飯還有時間,一夥人鬧哄哄地要去新開的溜冰場玩。走出餐廳外面氣溫低,說話時唇邊浮着哈氣,溜冰場距離不遠,許易給申航說:“我和邵蔻步行去,想消消食,你們看看是要打車還是怎麼。”
女生一緻同意要步行,申航和幾個男生也陪着走路。
在室内待久了,悶得頭腦發脹,出來吹吹風,感覺很舒服。
申航和許易她們講起腦筋急轉彎:“問,為什麼大雁秋天要飛到南方去?”
“适應氣候呗,大自然規律。”
“錯!因為它們用走路去就太慢了。”
“……”許易不服氣:“啊!再來。”
邵蔻捋了下頭發,放下手臂時,看到前面走來的女人,她愣住了。
申航又蹦出來一個腦筋急轉彎,許易想不到答案,他拉長聲:“十,九,八,七……”
許易越是慌亂越是想不出來,拉着邵蔻讓她參與進來:“邵蔻,你知道答案嗎?啊啊啊快沒時間了。”
邵蔻的手臂被搖了搖,像沒聽見問話,注視着前面的女人,張口道,“媽。”
林韻穿着的還是秋季的黑色大衣,束着腰帶,一雙高跟靴,胸前别着墨鏡,幹練十足,“邵蔻,放學你不回家是要去哪兒?”
許易和申航見形勢不對,停止嬉笑打鬧,像見到班主任,畢恭畢敬地喊:“阿姨好。”
林韻接觸到他們的目光,點了點頭作回應,淡淡地收回,又落在邵蔻身上。
“今天有半天假,我和同學出來玩,馬上就回去。”
林韻的氣壓很低,蓄着不滿,邵蔻隻擡了一下頭就低下去,心裡擔憂不安,祈求林韻不要在這個時候把她逮回去。
林韻不留情面,平鋪直叙:“回家去。”
邵蔻央求:“媽……”
“回家!”林韻扭頭,眼神犀利。
行李箱的輪子滾動的聲音走遠,停在一輛黑色私家車旁,和她本人一樣,都是冷色的調。
許易抿抿嘴,嘀咕道:“要不我們還是下次再聚,你先回家,阿姨好像生氣了。”
申航也不敢造次:“咱們高考完再出來,今天的确……天快黑了。”
邵蔻和他們告别,坐進車裡,母女倆都沒說話,電台音樂也沒有,車裡靜的像沒有人。
林韻處理完手裡的工作和同事交接完開始休長假,在高考前就留在炀安,哪都不去。同事打來電話,她接起說了兩句。
邵蔻揉了下發酸的脖頸,看了眼外面的變化的街道,車子繞進老生活區,這是一條她們不常走的路。
一條充滿生活氣息的長街,窗邊閃過不同的門店,可供借書的繪本館,水果攤,鮮肉鋪子,前面的活動中心,有戴紅領巾的小學生們紮堆在那裡吃辣條,玩溜溜球,也有坐在馬紮上的老人扯家常,腳邊要麼趴着隻狗,要麼是隻鳥籠,犬吠,鹦鹉學舌,好不熱鬧。
很有意思的景象,像是看着别人多姿多彩的生活,邵蔻向人行道一掃,沒看到那些拍籃球的小孩裡到底是誰投進了,倒是瞧見一個穿黑色沖鋒衣的男生。
身材高挑,過短的發。她的眼裡閃過一絲情緒,表情發生變化,腦海裡浮現出一個畫面。
西街七巷口的水果攤,天空飄着雨夾雪,梁泷準确無誤的認出她,轉身離開屋檐,闖破了沉沉的陰霾。
畫面中的背影和眼前人重疊。
車子從他身邊開過,林韻講完電話,保持着優雅的坐姿,邵蔻強裝平定,不動如山,縮在口袋裡的手攥的生疼。
林韻在身旁,她不敢回一次頭。
梁泷的身影被甩到後面,變成一個看不見的黑點。
11月30日,她的生日,滿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