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馮,名蓉兒,那正是裴甯澄府上被打闆子的小厮馮良的母親。
裴甯澄和蘇爾諾幾乎前後腳邁進豆腐坊。
豆腐坊門前寬闊,當先進入便是售賣的前廳,廳堂内擺着幾張四方圓桌,此時正有兩桌客官在用豆腐花。
王氏豆腐坊不隻是售賣豆腐,也兼賣豆腐小食。
店裡的夥計從櫃台裡立刻迎上來,“兩位公子上座,請問要來點什麼?”
說話間,他已經笑吟吟地遞過一張手寫的單子。
“要不嘗嘗我們店裡的珍珠豆花?”
裴甯澄眉目緊鎖着看眼菜單,并不言語,蘇爾諾倒是和顔悅色地多。
夥計見此便轉頭和她說道:“這位公子您呢?”
縱然蘇爾諾是個吃貨,可她的心思此刻也并不在吃食上。
她總算是知曉為何自己覺着王氏豆腐坊熟悉,原是上次她在買栗子時就曾聽姚淳閑聊過。
姚淳當時還道豆腐坊做過修繕。
蘇爾諾眸光微閃,擺手:“不必了。”
“讓你們管事的來回話。”
“管事的?”夥計驚訝地張大嘴久久沒合上,到底還是問道,“您二位是……”
裴甯澄扔下菜單,亮出腰牌,冷厲地道:“大理寺辦案。”
這番動靜讓店裡的兩桌食客竊竊私語,不消片刻都散了。
夥計跟在一個着深藍色杭綢袍的年輕男子身後出來,那男子肥頭大耳有股憨态,和王大龍有幾分像。
這人對着裴甯澄作揖道:“草民王大虎拜見大人,不知官爺還要如何查驗?”
“前日那幾位官爺可是把這裡都查了底朝天的。”
“王大龍是你何人?”裴甯澄說着已經邁步往後院走。
“他是我兄長。”
後面院落是豆腐坊的加工地,四方的院子中有一方石桌置了四椅,周邊搭了個大棚子,棚子裡擺着各式器具,石磨,漏具,大缸……
今日不見有小工在幹活,大缸裡還殘存了些豆汁。
“怎麼沒有人?”蘇爾諾奇怪地問。
王大虎面露難色:“實不相瞞,家兄和嫂子都不在店裡,生死未蔔,我怕再生出其他事端,遂令大家停工幾日。”
“這些器具可曾動過?”
“不曾。”
裴甯澄和蘇爾諾對了下眼色,便分頭四處查看,王大虎在院子跟着,還令夥計在院中石桌上擺了茶和吃食。
兩人在院子裡和工棚裡四處搜尋,沒發現工序和器具有何異常,王大虎讨好地拱手道:“兩位官爺累了吧,請用些茶點。”
正好口渴了,蘇爾諾端起茶一飲而盡,又嘗了幾塊點心。
裴甯澄卻是分毫沒動,審起王大虎來。
“王家還有些什麼人?”
“家中父母已亡,如今隻剩下我們兄弟二人。”
“你一直跟在兄長身邊?”
“是的,這豆腐坊是王家的産業,本為我兄弟二人所有。”
蘇爾諾忽地輕笑:“你兄弟二人所有?我怎聽說是你兄長和嫂子的?”
王大虎倏然頓住,唇角極快抽了兩下露出個讪笑:“長兄如父,是兄長和嫂子的也沒錯。”
“按照大盛律例,兄弟二人可平分繼承父母産業,長兄若是霸占,你可上告。”裴甯澄提醒他。
“草民明白,兄長待我不薄,并無不公。”
裴甯澄盯着王大虎,“既如此,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你兄長可曾為你娶妻?”
“未曾。”
“那不就是了,你若娶妻,必然開銷增多。”
王大虎眼神微閃,靜默不語。
蘇爾諾卻是在他傷口上再撒鹽,“你現在拿多少工錢,可知這鋪子一年賺多少銀子?”
王大虎良久才開口道:“平日裡都是兄嫂給我開支吃穿,除此外,我也不需再用什麼銀錢。”
“那就是分文不給?”
“也不是,一月還是會給我五十文做用的。”王大虎轉而笑道,“兩位官爺,不知你們還要查驗何處?”
“不急。”裴甯澄望向石桌正對的月洞門。
蘇爾諾心中卻盤算着這間鋪子的收成,王大龍很會做生意,給達官貴人送的豆腐價格比市面貴兩倍不止,一年的收成上百兩,居然隻給幼弟這麼點,不過她突然想到另一個可能。
“這銀錢是誰給你?大嫂還是你兄長?”她忽然問道。
王大虎躊躇間道:“鋪子所有開支都是大嫂主管。”
蘇爾諾算是明白了,趙梅香應是狠狠拿捏住了王大龍。
“你兄長是想管也管不了吧。”她猝然看向王大虎,“王大龍這麼窩囊,居然還學着人養外室,難怪外室要被婆娘打死。”
王大虎急忙分辨:“沒有這樣的事,官爺莫要亂說。”
“哪件事不是真的?馮蓉兒沒被人打死?”裴甯澄适時沉聲開口。
王大虎倏然擡頭,眼睛睜大望向二人,嘴唇蠕動數下,到底是沒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