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葉紫，豌豆射手跟你說什麼了？”

高三上半年第一次月考剛結束，葉紫從班主任辦公室回來，手上的語文卷子随意扔到桌子上。

天氣很陰，像是即将有一場瓢潑大雨，黑闆上的字又看不清了，即使到了秋天，這班級人數太多，說不清的汗味食物味道交雜在一起，依舊悶熱得喘不上氣。

大風把窗簾吹得亂七八糟，臨窗的座位桌子上白花花的試卷被吹飛，像蝴蝶一樣。

“哎呀，怎麼不關窗戶！”

有人邊抱怨着邊慌忙地收拾散落的試卷，卻不小心又碰到了誰的水杯，滾燙的熱水又灑到了誰的身上，還有座位底下放着的輔導資料。

“你瞎啊……”

這裡是平青縣第一中學的高三一班，在這個北方小縣城裡最好的高中，這種類似的場景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叢郁，班主任叫你過去。”

葉紫側着身穿過擁擠的過道，走到班級最後面的單桌位置，指節扣了扣桌面。

“謝謝。”

那人似乎剛睡醒，朦胧間擡起那張臉。

可真不錯。

葉紫在心底暗暗評價。

“嗯，講我偏科嚴重。”

回到自己的座位，應付着同桌的口水話，葉紫一下下擺弄着自己的筆盒，是她小姨去年回國時送她的禮物，打開，上面是别墅内被分割的不同場景，有個穿着紫色裙子的小女孩。

同桌看出她興緻缺缺，便也就不再追問，這個班級裡的不少人性格都很奇怪。

低下頭繼續跟數學試卷的最後幾道大題戰鬥，但是寫着寫着，還是忍不住拿出一面小鏡子，裝作要擠痘痘的樣子，其實飛快掃了一眼自己。

哎，怎麼還是這麼醜，油膩膩的劉海，黑黃的皮膚，冒着白頭的青春痘，厚厚的眼鏡片，一點也不好看。

葉紫就永遠那麼好看，白白淨淨素着一張臉，五官标緻，清麗又溫婉，聲音也柔柔的，怪不得那麼多人喜歡她，名字也好聽，就像學校外書店裡青春小說的女主角一樣。

沒事！等高考完減減肥我也會變好看！

這樣想着，那女生狠狠喝了一大口水，低下頭鬥志滿滿地繼續跟難纏的數學題做鬥争。

叢郁從四樓連廊穿過，班主任的辦公室在對面高一區，有些女孩正靠着欄杆吹風說閑話，她們剛上高中沒兩個月，還對一切都很好奇，看到對面有人過來，小小驚呼一聲。

因為學校有規章制度的，沒事不允許串樓層年級。

“哎，這是誰啊，長得可真……”

最後的那幾個字被吹落晚風裡，叢郁沒聽見，也沒看到，他的世界裡大部分人都長着差不多的容貌，說着差不多的話，做着差不多的事情。

他的校服又小了，明明當初定的近乎是最大碼了，沒想到高三了還能竄個子，快要到一米九，尤其他腿長，于是就露出一截腳踝，這時已經降溫，大多數人校褲裡都再套着一件，他卻還穿的那樣單薄。

白天越來越短，陰天更顯暗，叢郁白的異常，唇色深，人清瘦，五官更是無可挑剔，黑沉沉一雙眼睛，好看得發邪。

但是這個年紀的一些女孩子不好意思直接贊許異性外貌，于是扭捏着道。

“我是手控啦，他手好好看。”

是的，叢郁的手也非常好看，白，修長，精緻得如同人偶一樣。

吱嘎——

這是幢年歲比較久遠的教學樓，辦公室的門推開響聲跟恐怖片有的一拼。

“王老師。”

“哎，叢郁，叢郁你來了，這次考得真不錯呀。”

王老師是個五十歲出頭的語文老師，其實按說輪不到她來帶一班，但是一班原來的語文老師生病了，這才臨時把她拎上來。

她教學方面不是多優異，但是人挺好，是個挺不錯的普通老師，學生背後叫她豌豆射手。

因為廢話太多，講起課來突突突突突突突個沒完。

王老師頭發很少，可能為了顯得不那麼少燙了卷，發縫就更明顯，像把頭分成了兩半，她的桌面上放着很多學生的作業，教輔書，花瓶裡還插着晾幹的花，這是教師節時候學生送的。

這次月考叢郁又是第一名，不過也是意料之中，畢竟一直如此。

“叢郁，這是上次企業幫扶的資助款，已經下來了，你收好……”

王老師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盯着門口，其他老師都沒在，辦公室隻有她跟叢郁，進來時讓叢郁别把門關上就好了。

和異性學生共處一室時不要關門，她上師範學院時候她的老師就是這樣告訴的，當然不是為了老師安全，是為了學生别有壓力。

“謝謝王老師。”

叢郁把那個信封收起來，給王老師鞠了一躬。

“哎哎哎不用不用，你應得的，你成績在那呢……”

叢郁走時候王老師抓起桌上的糖塞過去，叢郁再三推脫但還是被塞進校服口袋裡。

辦公室裡年輕老師結婚時候給的喜糖，王老師平常都留着送課代表的。

等人走沒影兒了，王老師深深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