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個紙團落到了叢郁桌上。

他的筆尖停滞了一秒鐘，又繼續算寫，沒一會兒，有個男生低聲抱歉着取走紙團。

在這個班級裡大部分人都是禮貌疏離的，畢竟争分奪秒，稍不注意，幾分之差就會掉下名次，叢郁更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沉默得像是個隐形人，隻有出成績排名時候才讓人恍然大悟，哦，原來還有他這号人。

這是年級組織秋遊的前一天，自習課上多數人都在興奮規劃明天的活動，帶什麼食物，穿什麼衣服，即使活動目的要坐幾個小時的大巴，是大多數人都去過的遊樂場，也無損這些孩子的興奮，畢竟自從上高中後集體活動少得可憐。

當然這種興奮和兩個人無關，一是叢郁，叢郁周末都有兼職，他在一家網吧當網管，就是那種到處張貼着“禁止未成年人入内”的，煙霧缭繞的，小縣城内遍地開花的網吧。他做過太多工作，很小時候撿廢紙箱，去垃圾站分揀，小飯館後廚洗碗，幫同學寫作業。再大一點早上去菜市場搬運，卸煤，台球廳，網管，以及高中後開始做家教，算上政策補貼，家教已經可以覆蓋他的生活開銷，但是因為一些之前的事情，這個工作一直沒辭掉。

第二個就是葉紫，她父親今晚組了飯局，邀請了各科老師也包括校長在内。她倒不是排斥這種局面，畢竟從小到大見的也不少，她家是開商場的，最開始隻是大集上的一個攤販，一步步地有了商鋪，開了分店，到現在占據着縣城的主要商業中心。她隻是煩躁，因為這意味着她的父母都會出現，他們每次見面後都會大吵一架。

在她很小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人變得可真快。

周五的放學鈴聲似乎格外悅耳，晚自習一直是自願的，今天大多數同學都提前收拾好書本，準備迎接愉快的秋遊，于是偌大的教室很快隻剩下兩個人。

“叢郁，你還不走嗎？”

葉紫笑起來的時候左邊會有個很小的酒窩，再加上她五官清秀雅緻，會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她是願意跟叢郁說話的，畢竟美麗的臉對人視覺友好，再加上，她夢想中的另一半就是，美麗、智商高，外加，身體不好死得早。

“嗯。”

叢郁并沒有擡頭，隻是出聲應和，他似乎連基本的社交禮儀都不懂，所以他做的工作大部分都是不需要和人交流的，至于家教，他現在教的這個學生也和啞巴差不多。

叢郁頭都沒擡，直直從葉紫身旁過去。

很樸素的男生，有些拘謹的校服，微駝的背，開膠的布鞋，一個脫了線的，不知道背了多少年的黑色斜挎包。

卻長着那樣一張招搖的臉。

Oh-oh-oh……

手機鈴聲響起，葉紫有些不耐煩地滑開屏幕，深呼吸，馬上換了一副腔調道：

“好，爸爸，我馬上到……”

叢郁騎上自行車，回家的路要經過一個很大的下坡，深秋的風吹起他的頭發，他才後知後覺感到冷，原來到了該加衣服的季節。

車筐裡放置的黑色書包上黏着的白色貓毛也随着冷風在飄動。

不知道今天那隻小貓又叼了什麼東西，花？草？樹葉？蟲子？還是什麼其他東西。

叢郁發現，自己内心深處，竟然隐隐升起一種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