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嗚!
喵嗚——
薄薄的一層雪很快融化在泥濘裡,有路過的人被行駛的汽車濺到,鞋面上沾了泥點子,低聲咒罵幾聲,就在小巷深處,有一場貓貓大戰一觸即發。
狸花貓就是最難纏的,那一身溜光水滑的虎斑紋,綠油油的眼睛,在暗夜中發着瘆人的光,放慢動作,微微拱起脊背,毛發豎立,喉嚨裡滾動着低吼,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不知好歹的白貓。
扶光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心虛,她以前沒少被那些貓欺負,随着身手越來越矯健,偶爾遇到落單的小貓是會一雪前恥的,比如昨天就搶了某隻貓崽的半個小面包,當然不包括眼前這一隻,這一隻是老大,扶光還不敢去單挑。
但氣勢不能輸,于是扶光也拱起脊背,喉嚨低吼着,脖頸的毛豎起,更是因為天生的毛長,蓬松的尾巴看起來有兩個那麼大。
路燈下,扶光的體型看起來比那小貓要大上一倍,像個胖乎乎的,豎着兩隻耳朵的怪獸墩子,但還沒來得及欣賞影子中自己雄偉的體格。
嗚——!
那隻狸花貓直直撲過來,像離弦的箭劃破空氣,淩厲的爪子直接就給了扶光一下子,太快了,扶光來不及躲避,但同時後腿用力蹬出,躍到了旁邊的牆上,再然後飛檐走壁的跑回家去。
隻留被抓下來的白色貓毛跟雪花一起落下。
勝敗乃貓家常事!
扶光這樣安慰自己,但其實她從來沒打赢過那隻狸花貓,尤其是今天更慘,還挂了彩,臉上有一道很顯眼的抓痕。
這是驕傲的勳章!小白貓把前爪舔濕,然後蹭了蹭臉頰,再卧下,不厭其煩地把身上的毛毛捋順,安靜地梳理皮毛。
但是隻安靜了一小會兒,她便在院子裡追逐天上掉落下來的雪花。毛茸茸的小貓先是像尊雕像,一動不敢動,瞪着圓圓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雪花落下來,落到她的粉色的鼻尖、耳朵,還有胡須上,癢癢的,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像是這噴嚏驚擾了雪花一樣,很快便融化沒了,小貓疑惑地甩了甩耳朵,抖了抖身體,伸出小爪子向天上抓去。
她最喜歡這種遊戲了,落葉時候她每天都很忙,還有她最喜歡吃的那種植物,叢郁說叫狗尾巴草,才不是呢,應該叫貓尾巴草。
扶光在心底反駁無數次,因為胡同口那條小狗也經常追着驅趕她,所以她不許最喜歡的草叫小狗尾巴草。
當然她的反對也沒用。
扶光玩了一會兒有些累了,就溜進屋裡巡邏,可是她的碗一直空空。
叢郁怎麼還不回家呀!
小貓有些不開心了,哼,可惜那十條炸小魚,早知道吃完再找機會溜好了。
不過叢郁現在對她也很好了,叢郁會給她做魚湯泡飯,還把大的刺都挑出去。
叢郁是個窮光蛋,不過扶光也不是一隻挑食的貓。
人還不回來,扶光懶懶地伸個懶腰,又抖了抖身子,疑惑地盯着書桌上那隻缺了耳朵的米老鼠鐘表看。
可惡的、遲到的人類!
下了小雪,地闆上增添很多黑乎乎的腳印,燈光不算明亮,所以也不顯眼,但是在前台收銀的叢郁依舊一有時間便拿着拖把不厭其煩地擦淨。
斑駁的牆壁上,一些遊戲海報邊角已經卷曲,噼裡啪啦的鍵盤聲混雜着煙味泡面味道充斥着鼻腔,不好聞,但是叢郁已經習慣,熟練地開機子,應付各種需求,扶正亂倒的飲料瓶。
他不太愛說話,但是人比較靠譜,什麼技術難題都能應付,偶爾還能江湖救急幫打個副本,所以一些比較熟稔的老客對他印象很好。
當然,也會遇到找麻煩的。
“你這個面怎麼泡的?”
有個染着黃色頭發的闆寸男生把泡好的面摔到櫃台上,熱水濺到叢郁的手上,他太白,一道紅痕在手背快速凸起,看起來有些吓人。
那男生長相倒不算太醜,但這個發型太考驗顔值,所以挑眉找碴時顯得有點奇怪。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叢郁态度很好,隻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就很平和地交談,他個子高,于是談話間不自覺有些低頭,哪承想這讓那男人更氣憤。
他是帶着女朋友來的,但女朋友明裡暗裡擡頭看了無數眼這男的,他最看不上這種光有一張臉的小白臉。
“還什麼問題?少給我拽那些!這水不燙,面都沒泡開!”
那男人本就崎岖的臉因為憤怒顯得黑紅,旁邊他的女朋友覺得丢人看不下去,不住地跟叢郁道歉,拖着他衣袖向後拉,但這更給了那男人被注視感。
他覺得這網吧裡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聲音就更大,像一隻破了音的鴨子。
到處都有野性又躁動的年輕人,這種事情總會發生在縣城的各個角落裡,叢郁不願惹事,如果在這裡動手砸到幾台機器都是有可能的,萬一招來警察,都是麻煩。
便低頭道歉,想早點了事,這種态度更激怒了那個男人,甚至開始口不擇言。
縣城就這樣大,你的幼兒園同學是我的小學同學,我的初中同學是你的高中同學,誰的二姨又是誰的幹媽,反正沒什麼秘密,有秘密傳來傳去也就不是秘密了。
“就你這種害人的災星,還敢到處招搖……”
“哎呀,怎麼那麼大的火氣。”
一道清甜的女聲響起,看熱鬧的人群不自覺向聲源處看去,一位抱着小狗的女人正款款走下來。
這正是網吧的老闆,二樓是台球廳,也是同一個老闆,她經常窩在包廂裡睡覺,偶爾遇到什麼事情才出來露個臉,穿着貼身的橙色毛衣,領口一圈同色系的毛毛。肌膚白皙,脖子上挂着亂七八糟的金屬項鍊,走起路來叮叮當當,眼睫毛塗的又濃又密,眼皮上還有各種閃亮的小星星,凡是路過的地方都有一股香風。懷裡的小狗也很聽話,穿着粉色的小裙子,頭上紮着個粉色蝴蝶結,小小一隻,乖乖窩在她的懷裡。
“玲姐……”
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便舉起懷裡小狗狗的前爪,友好地揮了揮。
“消消氣嘛,别生氣。”
陳玲玲順手從前台拿了罐可樂塞進那男人懷裡,她倒不是怕惹事,隻是老這樣打來打去很麻煩,還怎麼做生意。
那男人就啞了火,陳玲玲的名号幾乎誰都知道,縣裡最大的那家燒烤店就是她家開的,什麼人不能惹他還是知道的,便拿了可樂,又回頭狀似看在玲姐的面子上警告了叢郁幾句,悻悻而去。
而剛才跟他一起的女孩早因為覺得丢人沒了蹤影。
“你這個人,别人欺負你你就不會還手?就傻傻任人欺負?”
陳玲玲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櫃台,她本來想等叢郁還手再慢悠悠下來拉架的,哪知道他就站在那任由那雜種罵。
“謝謝玲姐,麻煩您了。”
叢郁并沒繼續搭話,而是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接夜班的人已經來了,他想早點回家。
“最近下班怎麼這麼積極?”
陳玲玲有些好奇地向前靠了靠,一股桃子的甜香就湧入叢郁的鼻腔,他有鼻炎,屏住呼吸,加快了收拾的動作。
“玲姐,Lola的衣服你平時在哪裡買的?”
叢郁換了個陳玲玲感興趣的話題,Lola就是那隻狗,是她的命根子,平時去哪裡都帶着,衣服也是一天一換。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