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玲玲罕見遲疑一下,她沒想到叢郁會問這個,但還是認真解釋。
“網上買的啦,你要養狗狗嗎?有的小童裝也是可以穿的……”
說起養寵心得她可是滔滔不絕,但剛開個頭,叢郁已經收拾好東西道别了,陳玲玲隻好遺憾地擺了擺手。
人剛出門,旁邊的男人便酸溜溜道。
“他真是你弟弟?不會是情弟弟吧……”
陳玲玲正用瓶蓋喂懷裡的小狗喝營養快線,但還是抽出一隻手,用指甲狠狠戳了戳面前男人練得很好的胸膛,翻了個白眼道。
“我喜歡你這種硬邦邦的啦,那種小弟弟才不感興趣。”
不過硬邦邦的男人已經換了好幾圈了,弟弟卻隻有那個弟弟,但陳玲玲還真沒那個意思,她隻是覺得叢郁非常聰明,幹活利索,還有放到前台好看了,更何況她又不缺那一點錢,就算投資了,跟她開分店,買金戒指沒什麼區别。
叢郁騎着那輛年紀可能比他還大的自行車穿梭在街道間,腳底下蹬地飛快,他想早一點回家,原來有人等待是這樣一種感覺,幽藍的天空中不斷有雪花飄飄灑灑落下來,掉到叢郁手上那剛剛被燙的傷痕處。
嘎吱——
拐到一條小路時候,又碰到了那個男人,不同的是這次他身邊多了幾個人,暗夜裡看不清那些人的臉,隻看到猩紅的煙忽明忽暗,和松松垮垮的衣服輪廓。
“又讓我見到你這個小白臉了,我有沒有說過,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被玲姐以禮相待可以當作很久的談資,但新交的女朋友跑了還是讓他丢了面,遇到這個他自認為的罪魁禍首自然不會放過,尤其是當身邊還有兄弟時。
這些人幾乎都辍學了,或者說正在辍學的邊緣,正是無所事事的年紀,對于好學生有一種天然的排斥,更别說是個長得還不錯受女生歡迎的好學生。
有些人可能沒認出來叢郁,但他校服後面很大的第一中學四個字,誰都知曉。
叢郁開始時并沒有理,這種明晃晃的惡意在他上高中後幾乎再沒見過,環境是會篩選人的,但在他小時候,這并不少見,甚至最早的暴力就發生在他年幼時候寄宿在大伯家時。
“讓開。”
“你端着什麼端着?天煞孤星……有爹生沒爹養的種……”
那黃毛說着,又狠狠踹了一腳叢郁的前車輪,輪廓顯出輕微的彎折,叢郁緊了緊握着車把手的手掌。
好煩,這個人好煩,為什麼要打亂他規律的生活,為什麼忽然跳出來,車壞掉很麻煩。
叢郁低着頭不語,有些長的發梢遮住了他的眉眼,沒讓人看不到他的神情。
身後的那幾個人也湊過來,慢慢把叢郁圍住。
為首的那個黃毛顯然對叢郁還不開口求饒不滿,便誇張地笑着,幾乎彎了腰,周遭有人吹口哨起哄,他便繼續道。
“像你這種克父克母的災星,見着你我都覺得倒黴!我勸你死垃圾桶裡算了,反正也沒人知道,就你這命格?别說人了,阿貓阿狗都得被你克……”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就有拳頭重重砸到了臉上,骨肉碰撞的悶響,有液體從他的鼻腔湧出,但還沒等他反擊,那人拽着他脖子就夯到了水泥地上。
砰——
頭激烈撞到地上的聲音很響,像是有回音一樣,不斷在那人的腦袋回響,之後是暈,再之後才是劇烈的、鋪天蓋地的疼,向全身蔓延,而還沒有結束,叢郁騎到那人身上,一隻手緊緊勒住他的脖子,像要掐進喉嚨裡,另一隻手拳頭像鐵錘一下一下地往下砸。
窒息感又讓他産生一種錯覺,似乎不疼,但使不上力氣,卻恐懼,他拼力揮舞着手臂,指甲劃過叢郁的臉,落下幾道血痕,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加上本就是酒肉朋友,周邊那些人早跑光了。
叢郁依舊沉默着不說話,直到有血濺到他的臉上,混沌的大腦才像是有了清明。
這是一處很偏僻的小道,沒有攝像頭,離主幹道遠,所以經常有所謂的社會青年在這裡約架,很多人甯願繞遠路也不從這裡走。
叢郁抹了抹臉,卻是把血抹得更均勻了。
很煩。
車轱辘有點變形,騎起來整個車身的零件都鈴铛作響,一晃一晃的像是要把人甩出去,叢郁卻不大在意的繼續蹬。
回家的路經過一條夜市,正是熱鬧時候,有射擊氣球的小孩得了布娃娃高興地跳起來,叢郁拿出今天賺的錢買了件帶蕾絲花邊兒的童裝。
賣小孩衣服的大姨匆匆找了錢塞給叢郁,眼皮都不敢擡一下。
太吓人了!滿臉血,一看就不是正經人!
快到家了,叢郁心情有些好,甚至還哼了歌,他平時不聽音樂,隻是記性好,過耳就會記住,陳玲玲喜歡在台球廳放那些纏綿悱恻的英文歌,于是也能哼上幾句。
喵喵——!
他一推開大門,白貓便撲過來想要撒嬌,往日她都是這樣,尾巴勾住叢郁的小腿蹭來蹭去的,但今天被吓了一大跳。
無他,叢郁眉骨處、鼻梁上、下巴……反正臉上好些結痂的血迹,再加上他本來就是白得發青的膚色,着實吓人。
叢郁也發現了,便一回屋就認認真真把臉洗幹淨,再把髒了的校服換下泡好,這是一隻很講究的小貓,髒一點就不愛貼貼了。
白色的小貓罕見的乖巧地趴在叢郁的腿上,像片柔軟的小雲朵,毛茸茸的尾巴蹭來蹭去,像是在安慰叢郁,不過在扶光看來這些都不是事,她也被那隻可惡的狸花貓揍啦,打不過挨揍是很正常的事情,下次跑快點就好了。
“喵喵喵——”
但扶光還是象征性地安慰幾句,沒準人類的自尊心會更強一點,誰知道呢。
不過很快被叢郁的拉鍊吸引了興趣,好奇地用小爪子扒拉,又一口咬住,像是在跟拉鍊打架。
叢郁把貓捧起來,用鼻尖蹭了蹭扶光淺粉色的鼻頭。
“你要一直陪着我。”
這時他發現了小貓臉上那一道新鮮的抓痕。
“是誰?哪隻貓?”
有病,小白貓扭身跳了下去,哪有貓打架人幫忙的,而且,他自己臉上還有那麼長一道抓痕呢。
今天的叢郁格外讨厭,扶光懷疑他要憋死自己,摟得太緊讓貓快要窒息,即使生氣地抓了他的小臂也不肯松開,身上更是罕見的燙得像個大火爐,還濕濕的,扶光是又熱又悶又潮,等好不容易從被窩鑽出來,才發現叢郁狀态有些不對。
臉紅得吓人,額頭是很大很大的汗滴,起了不少細密的小疹子,嘴裡嘟囔着不知道在說什麼東西,呼吸都是灼熱的。
“喵?喵喵?”
熱心的小貓焦急地用肉墊蹭着他的臉,但一點反應沒有,叢郁眼睛依舊緊緊閉着。
“喵喵喵!”
他不會、不會要死掉吧?!
一隻白皙的手探了探叢郁額頭的溫度,還沒來得及采取下一步動作,就被一隻大手緊緊抓住了手腕。
完蛋了!
叢郁睜開眼,懷疑自己被燒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