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就一直編謊話騙我！”

手裡的玻璃杯在晃，溫水灑在了葉紫的手上，因為憤怒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也随着震動，葉紫把手揚起想把水杯摔到地上，但一擡眼看到眼前人憔悴的模樣，隻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深深歎了一口氣。

“宋晴，你真是瘋了，我越來越不認識你了。”

葉紫生氣時也很好看，皮膚白潤，頭發烏黑，眉毛細細的，眼神澄澈，抿嘴時左邊有個隐隐約約的酒窩。

相比較對面的女孩就憔悴得多，沒辦法補發根，新長的黑發使得原本金黃色的頭發變得不倫不類，發尾也很枯燥，像一團亂麻一樣綁在腦後。因為長時間的孕吐導緻臉呈不健康的蠟黃，往日豐潤的嘴唇幹燥着起了不少死皮。能看出她的情緒也不好，一隻手不停地擺弄頭發，又撕掉嘴唇上的死皮，血珠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葉紫搭在桌上的手動了一下，但也沒有後續動作，隻是皺着眉頭看着茶幾上擺放雜亂的不知放了多久的食物打包盒。

“你真是瘋掉了，背着所有人躲在這裡，是不是如果我不去找你，你要等孩子生出來才跟我說實話！”

葉紫幾乎是吼着說出這句話，用力閉了下眼睛，想讓腦袋清涼一下。

她往日裡都是慢聲細語的，極少失态成這樣。

“葉紫，對不起，我隻是、隻是怕你生氣……”

宋晴怯懦着說出這句話，又繼續不安地摳着手上的倒刺，一下接着一下的。

看到她這副模樣葉紫更是生氣，記憶中浮現還是幾年前她穿着亮眼衣服耀武揚威的模樣。

“我告訴你，你再這樣我們就算是玩完了！”

葉紫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本來是要用力拉上的門，最後卻松了下手，并沒有預想中的震耳欲聾的聲響。

走到外面才發現剛把外衣随手扔在了沙發上，外面的天氣冷得吓人，但她賭氣不願意回去，就直直走進冷風裡。

“等等，小葉子，衣服……”

回頭，身後追過來的女孩一邊舉着她落下的衣服，一邊下意識護着自己的肚子，她穿得也很少。

“滾回去！”

葉紫一把奪過自己的衣服，飛快撇過頭擋住紅了的眼眶。

蠢貨、蠢貨、蠢貨、總是把生活過得一團糟的蠢貨！

葉紫憤怒地把銀行卡插進自動取款機，裡面是一筆不小的錢，囊括了她從小到大攢的壓歲錢以及零花錢，她瘋狂地按下密碼，又安靜地看着出鈔口的紙币越來越厚，直至屏幕提示到了取款限額，她一股腦裝進書包裡，又跑到最近的營業廳窗口，取出近乎所有的錢。

宋晴租住的是縣裡的新樓盤，中心位置，高的像是飄在了雲層，這個小縣城最高的建築，那個男人應該很有錢，但是葉紫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自己應該怎麼做，但又急切地想做一些什麼。

太難過了。

宋晴的母親生下她之後就走了，開始被扔給爺爺奶奶，三五歲時候有的後媽，後媽帶來個和她同齡的女孩，後來又生了個弟弟，當然對她是不好的，沒有人對她好，但她是那種就算挨揍也要反抗的性格，于是也能靠着自己争奪點什麼出來。

宋晴曾說過她最恨的是生下她就走的親媽，當時為什麼不掐死她。

那她呢，她為什麼要生下這個孩子？

葉紫不知道，她隻知道她哀求宋晴去醫院打掉這個孩子，宋晴用一種恐懼的目光注視着她。

宋晴說這個孩子是工廠老闆的，他承諾隻要她生下這個孩子，就願意拿出來一大筆錢，那筆錢夠她在遙遠的南方城市安個家，隻屬于自己的家，她就一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她從來沒有自己的家，沒有自己的房間，沒有一個年長的人認真聽她講完一句話。

葉紫找過去時候才知道宋晴早就離開了，在那個忙碌的車間場裡，甚至她連一周都沒幹完，宋晴已經騙她很久了。

葉紫覺得自己看到了一片泥濘、肮髒、腥臭、污濁的沼澤地，宋晴義無反顧地沖過去，任她怎麼喊也不肯回頭。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但又回去，敲門，把裝了紙币的書包扔進去，不看宋晴的表情，轉頭就走。

忽然天空中飄起來雪花，遠處零星的爆竹聲此起彼伏，大概是空氣中刺鼻的硫酸味熏得她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