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紫擡起頭不想讓眼淚流下來,盯着天空看,才發現這樓真是高得吓人,像是把整個城市吞噬掉渣都不剩。
一定要躲起來,那兩個玩捉迷藏忘了時間,也沒有家長來尋的小女孩。
要過年了。
叢郁不知道為什麼扶光對于新年這麼執着。
小院子裡處處都是新年的蹤影,玻璃貼的窗花,牆上挂的鐳射燈,喜氣老土的年畫,房檐下的紅燈籠,以及院牆上站着的一圈戴了圍巾的小雪人。
叢郁坐在桌前解算題目,扶光也認真伏案,用毛筆蘸了蘸墨水,把“一聲虎嘯震山河”的虎字,改成了貓,以及橫批——貓年大吉。
然後滿意地吹了吹氣,又皺起鼻子,這墨水可真臭。
她已經非常适應人類的生活,不過要收回以前的話了,就是那句做人有什麼累的,其實……做人真的有點累。她現在常年混迹在各個大集市場裡頭賣帽子飾品什麼的,審美不夠臉來湊,再加上能說會道,城管來了沒人跑得比她快,所以也賺了點錢,大大改善了他們的生活質量。
叢郁覺得世界很安靜,好像隻要扶光在身邊每時每刻都很甯靜,很長一段時間他的世界總是很嘈雜,任何聲音都被放得很大,翻書的聲音,筆尖戳到紙面的聲音,窗外鳥撞到玻璃上的聲音,這種持續性的聲音被放得無限大要戳破他的耳膜。
扶光在身邊的時候會很安心,雜亂的聲音變得有序安靜,陽光落到身上也是暖的,舒适,安靜又舒适。
“這樣。”
叢郁走到扶光身後,握住她的手,在彎鈎處稍稍壓了一下,然後迅速向上帶出筆鋒,使得貓字看起來真有點威風凜凜的感覺。
“你可真厲害!”
扶光開心地回頭,直直望着叢郁的眼睛,他們兩個人總給人一種奇異的和諧感,扶光的膚色白皙健康又紅潤,大眼睛圓圓臉,長長的棕色頭發,叢郁的頭發和眸色都是如墨一般的黑,膚色是亞健康的蒼白,因為個子高,手長腿長的就顯得有些瘦削單薄。
清澈的棕茶色眼睛靈動得像小動物一樣,不對,她本來就是小動物。
她對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吝啬誇獎。
叢郁忽然放下手裡的毛筆,垂下黑沉沉的眼睛,一聲不吭地又坐到對面繼續寫題目。
莫名其妙,扶光已經習慣,叢郁的心情就像七點半的天氣預報一樣陰晴不定。
“哎,你記得等下給隔壁吳姥姥送炸魚呀。”
忙完對聯,扶光又趕緊跑到廚房去炸帶魚,他們的年貨可不少,包括但不限于帶魚、草魚、鲫魚、胖頭魚……不光要炸,還要攥成小小的魚丸子,用來煲湯炖菜喝。
書上說了,魚含有優質蛋白,可以促進大腦的什麼什麼健康,最适合要考試的學生了。
在她還是一隻不那麼有素質的小貓時候,經常偷偷吃吳姥姥家的雞蛋,爪子一撥,雞蛋就從雞窩裡滾下來,摔破了就有美味的蛋黃。吳姥姥其實也知道,但總是默許這些小動物。
把帶魚放進澱粉雞蛋液裡裹好幾圈,然後扔進沸騰的油鍋裡,香香的炸魚味道就開始蔓延,扶光真的太喜歡過年了。
時間過去一會兒,但盤子裡的帶魚還是零蛋,地上多了細密的魚骨刺。
這樣下去可不行。
“叢郁叢郁叢郁,你過來!”
叢郁交替了扶光的工作,蹲在爐子前炸小魚兒,他不是一個做飯聰明人,但是一個聽話人,反正做食物隻要不心血來潮大部分都差不多。
扶光拎着對聯出了屋子,大門口原先貼的對聯看不出有多久了,發黃泛白被風吹的隻剩下膠帶貼的幾個角,扶光撕下去把新的貼好,這兩副對聯之間不知道隔了有多少年。
砰——
碧藍的蒼穹忽然綻放了煙花,扶光被吓了一跳,蹦着從梯子跳下來,落地慌忙緊張的四周張望了一圈,還好沒人看到。
哎。
扶光蹲在地上拄着下巴對着天空發呆,想收好多壓歲錢,想把世界上的魚都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