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淞眼神之中閃過一絲不屑,他或許在想,自己與仙君的情緣,是比紙薄,又如藕絲那般扯不斷。
“暮淞,其實你一直知曉我是天上的德遠仙君,而不是戚國的将軍林崎遠的,對吧。”
林崎遠用的是肯定句,他掌管人間因果,可唯獨看不到自己那一世到底為何而死,仔細回想才想起來。
自己其實根本沒死,是暮淞這個癡情種守了他一生,他就這樣靜靜的躺在兵棺椁之中,之中命途的死亡到來。
“是又如何,不都成了過往雲煙,散盡紅塵之中了嗎?”
暮淞毫不在意的說着,他心裡最是清楚,仙君不可與妖怪苟合。
“我們再在一起一生吧,就在一起到我們的便宜兒子陽壽盡了之時,如何?”
林崎遠叫住了暮淞,暮淞的身影有了明顯的一愣,而後留了這麼一句話。
“仙君可要想好,仙君可不要反悔。”
“我若想反悔,我就不會下界。”
林崎遠走上前,主動牽住了暮淞的手,那雙手略有一些冰涼,可卻在那無端的寂寞時間裡一遍又一遍觸碰着自己的臉,試圖喚醒自己冰冷的軀體。
“三日後,桃棠林,你若不來,我便當德遠仙君沒有說過這些話。”
“這三日,德遠仙君想留就留,想去看看禦渡,那便去看吧……”
暮淞說着就走出了這一閣屬于他的墓室,原本,暮淞是活不過今天的……
隻是一次又一次的救贖,讓本應該早就結束的命途一次又一次燃起希望的火光。
戚國皇宮内,正月初三,官員休沐。
挽舟宮内的美人閉門不出,太和殿内的皇帝借酒消愁。
一壺又一壺清酒下肚之後,季淩溪感覺自己似乎真的是醉了,竟然看見了當年的林将軍。
可下一秒身上傳來的痛感,讓他知道自己不是喝醉了,面前站着的真真是林崎遠。
“就你這個王八羔子欺負禦渡吧。”
“?????”
季淩溪看着眼前人,面容沒變,依舊是自己小時見到的模樣,清風俊朗,美目淩霄,好似天上人。
隻是現在的林崎遠并不着勁裝,而是一套清灰儒袍,氣質之上就像那九天之上的神仙。
“林将軍?”
季淩溪試探性的開口,換來的卻是再次的一個暴捶。
“就是你找理由把我家禦渡的官職給革除了,還給他關你後宮裡,對世人都宣稱他死了?”
林崎遠越想越來氣,自己撿回來的小孩剛撿回來的時候那麼乖,洗幹淨了像個奶團子一樣軟呼呼的,怎麼自己在人間鏡裡看見卻是那副愁容。
“季淩溪,我管你是不是那皇帝,你的皇位有我就寶貝兒子那一份功勞。”
“你得把人給我哄好了,不然你就把人給我放走。”
“呀,小暮淞,你跟來了阿。”
“你參與人間紛争,仙君是真不怕天雷滾滾。”
暮淞翻了個白眼,但也就是嘴硬心軟。
“沒事的,我用的控夢之術,那王八羔子隻會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而已。”
林崎遠笑嘻嘻的往暮淞臉上親了一口,那張冷峻的美豔臉龐瞬間就泛起了潮紅的漣漪。
“之前為何沒有發現仙君如此輕佻。”
暮淞銀白色的發尾也像有生命力一樣因為感受到了主人的歡欣雀躍,微微卷起,卷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因為之前人間的林崎遠,有太多的不得以,而現在的林崎遠,隻是林崎遠而已。”
林崎遠輕笑着,牽住了暮淞的手,而後離開了這曾經的是非之地。
“至少這一次,我會陪你一起走。”
暮淞從未覺得林崎遠離他這樣近過,好像他永遠都是那九重天之上高高在上的德遠星君,潇灑六界,不問世事。
而這次,林崎遠就這樣站在了他面前,這樣牽住了他的手,缱绻長青。
“桃棠閣,我想現在就去。”
“仙長可願意?”
“願意,為何不願,隻是在這之前,我們得先去找咋們的便宜兒子。”
林崎遠說着就拉上暮淞快步跑了起來,他不能停,停下來,說不定身後就是萬丈深淵。
林崎遠已經想好了,他要助暮淞成仙,他們,要得到世間永恒。
挽舟宮内,燭火搖曳,而此刻卻已經進到了深夜。
林禦渡一直沒有睡,他總覺得今天會有一個重要的人回來找他,一個和曾經季淩溪一樣重要的人回回來找他。
林禦渡一直在等,在軍營的時候,等季淩溪來拿回那把他送出去的長劍。
後來好不容易等到了,卻是一副頹唐的季淩溪,牽住他的手。
對他說:“阿渡,我們一起殺上京都,分離之苦,我們再也不要經曆。”
那時的林禦渡,其實是相信季淩溪說的話的,他甚至看見季淩溪那副頹唐的身影,還會有些心疼。
再後來,就是現在,林禦渡的生活裡,似乎隻剩下了,養花看書。
誰又能看出,現在的他,是一個戰場上以一敵百的大将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