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禦渡已經許久沒回将軍府,本想這次中秋宴之時回将軍府看看田嬷,可待中秋宴還沒到之際……
這日,林禦渡騎着那匹他無比熟悉的白色駿馬,遠遠的遍看到了将軍府那棵金桂。
那可金桂似是許久沒人打理,已經不像往日那方榮光煥發。
“田嬷病了嗎?”
林禦渡自覺心下不妙,他猶豫的推開府門,卻看見了滿目狼藉。
原本本打理妥善的将軍府此刻荒木叢生,一看就是沒什麼打理過的樣子。
林禦渡心下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了,他尋着原來的記憶朝着田嬷的屋子尋去。
一片空景。
隻剩下空白的被褥,還沾着幹涸血迹的帕娟,以及院後的一棺椁。
林禦渡跌跌撞撞的朝着後院跑去,果不其然,棺椁裡躺着還未發喪的田嬷的屍體。
林禦渡的心跳在那一刻就停滞掉了。
他呆滞的呆在那未發喪的棺椁面前,一行清淚不自覺的從眼眶留了下來。
“少爺?少爺?”
“少爺該吃飯了。”
“少爺看書看的那麼認真,以後肯定是比老爺還厲害的人物。”
林禦渡恍惚之間又聽見了田嬷的話語,看見了田嬷那還沒有彎下的腰。
什麼時候田嬷就老了,什麼時候,田嬷就不打招呼就走了呢?
“林小将軍,您終于回來了。”
将軍府旁尚書府的小厮今日是來為田嬷發喪的,今日正是田嬷頭七後的最後一天,那小厮也是看田嬷可憐,就發動着周圍府邸的下人們為田嬷做了個簡單的發喪儀式。
他們這些下人也沒敢動瓜分将軍府的心思,畢竟當今聖上與林小将軍的關系至今都是不清不楚,他們又怎敢動這種歪心思呢?
“田嬷是什麼時候過世的……”
林禦渡握緊了拳頭,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唯一算得上親人的田嬷病入膏肓,最後悄然離世……
“八月初七,林小将軍,恕在下說句難聽的,田嬷已經病了小半年了,她年紀也不小了,又沒人照顧她,這一天……或許也是遲早的事吧。”
“林小将軍,田嬷的發喪的時間快到了,您如果要來的話就去換一身喪服吧,我們先去封棺了。”
那隔壁尚書府的小厮繞過了林禦渡,朝着那檀木棺椁走去。
那小厮自是覺得林禦渡是那薄情寡義之人,不然怎會連自小伴他一起長大的田嬷的生死都不知呢?
林禦渡此刻已經傷心到了極緻,三魂失了六魄,他以為時間總是過得慢的,時間總是還早的。
怎麼田嬷會突然老了呢?
怎麼?會突然去世了呢?
林禦渡失魂落魄的喚了喪服,跟上了那奔喪的隊伍。
一路上沒有多少人來哭喪,隻有極少的穿着白色喪服的田嬷好友跟在那唢呐聲此起彼伏的隊伍之中。
白色的紙錢灑滿了那一路,紛紛揚揚的随着風塵飄灑在塵世之中。
林禦渡今日本來是回來探親的,怎麼隻是一刹那的功夫?就變成了奔喪了呢?
吊唁的儀式并沒有持續太久,在衆人把田嬷下葬之後這場簡單的葬禮也就到此為止了。
衆人在田嬷下葬之後也全部散開了,空蕩的墳前也隻留下了林禦渡一人。
林禦渡看着那小小的墳包,心中壓抑的感覺再也控制不住……
他坐在那小小的墳包前,原本回家探親的愉悅在一瞬間幻化成了極度的悲傷。
此時已經入秋,可天氣還是灰蒙蒙的,好像随時有可能會下起大雨,淹沒小小的孤舟。
“田嬷,對不起。”
林禦渡摩梭着那墓碑上小小的田秋意三個字,才想起小時田嬷也是一個妙齡女子,就這樣一直在他們将軍府磋磨直至到老……到死……
林禦渡看着天意漸漸暗了下去,看着那小小的墳包,才發覺。
“我已經沒有家了。”
“父親去了天界,田嬷去了忘川河畔……”
“現在我也隻是孤身一人罷了。”
林禦渡看到了周遭下起了點點細雨,自己身上卻未曾有雨滴落下。
“阿渡,我來接你回家。”
“你不會是一個人,永遠都不會。”
林禦渡看見了季淩溪的身影,此刻朦胧的淚水再次沾濕了他的眼眶。
原來,這就是被人所愛的感覺。
戚國的中秋宴并沒有大張旗鼓的舉辦,而隻是季淩溪陪着還有些郁郁寡歡的林崎遠在挽舟宮内看着那一輪升上來的明月。
季淩溪隻記得那日,林禦渡有些呆滞的看着他,癡癡的說道:“淩溪,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那你一定要把我的墳設在将軍府裡。”
“我不怕生死之痛,我就怕我也是個短命鬼,不能陪着淩溪看這大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