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一聲低喝響起。野薔薇張開十指,猛然從袖中甩出八枚尖端鋒利的鐵釘,呈扇形散在上空。
粗砺聲驚疑着:“這是——糟心的,是咒術,快退!”
鐵錘舞在掌心,野薔薇目光堅毅,灌注全身的力量,轟然向鐵釘揮錘。
“【釘釘咒法·定】!”
铿锵!八枚鐵釘清脆作響,筆直飛了出去——卻沒有紮到任何目标,隻是淩亂地刺進地裡,甚至樹幹上。
那兩道聲音一頓,大聲嘲笑:“瞄準點啊,小姑娘!”
“我瞄的很準。”野薔薇冷道。
她高舉鐵錘,跪姿砸向地面,喉中爆發出吼聲。
“【釘釘咒法·封棺】!”
嗡!瞬間,每一顆飛出去的鐵釘,都劇烈震蕩起來,陡然爆發出磅礴的咒力波蕩。
八枚鐵釘,穩準地圍成了一個巨大的長方體。每枚鐵釘之間,一層咒力薄膜拉扯展開了,眨眼間硬化成八塊木闆。
陰柔聲驚叫道:“什麼,這是——”
嘭!萬籁俱寂。
八塊木闆嚴絲合縫地合攏,拼成棺材,将所有的怒吼和痛罵都死死釘在其中。
風雪吹拂,雪松林裡安詳甯靜。
之前的騷亂仿佛從未出現過,隻有巨型棺材沉默伫立,仿佛一個巨大的墓碑,記錄着真相。
“呼……”野薔薇緩慢扇着凝霜的睫毛,口中呼出一口白霧。
她疲憊地向後倒下,大字躺在雪地上。
“好累,這可不是砍兩棵樹就能還的。少說,你們也要再幫我砍10棵……嗯?幹嘛這麼開心地看着我?”
惠和悠仁從呆楞中醒來,此時兩雙眼睛亮晶晶的。
這個兩個孩子不顧自己傷員的身份,擡起野薔薇就把她抛向天空,大聲喊着喜悅的歡呼。
“野薔薇,你好厲害!”
“要我砍100棵樹都行!”
“哇,放我下來!你們是什麼野蠻人啊,我昨天就不該救你們!”
笑鬧聲回響在雪地上,打敗大人讓他們心潮澎湃,三個小孩都花了點時間,才冷靜下來。
悠仁閃着渴求知識的眼睛:“野薔薇,講講你的咒術吧!”
野薔薇頓了下,坐了起來。不過,她的表情,并不像悠仁期待的那樣興奮與自豪,反倒是有幾分猶豫。
她沉默了會兒,像是在仔細斟酌措辭,慢慢才開口。
“【釘釘咒法】,是我自己起的名字。”
“有一天,我在釘棺材,釘着釘着就——那種感覺,就像忽然發現自己還長着一對手腳。”
惠興奮地點頭,很有共鳴:“對,對!就是那樣!”
“我和甚爾講了以後,他告訴我那個是咒術,然後抓來野獸,給我練習——釘子打形,咒力造闆,隻要關住了,裡面就是一具死屍。”
惠和悠仁一愣,快速眨了兩下眼睛。
野薔薇擡頭,仰望着天空。
“我是【送葬人】,是給死人送葬的,不是給活人送葬的。非必要地剝奪他者生命,我并不喜歡。”
“但是,甚爾還是要我練習。”
“他告訴我說,力量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到了關鍵時刻,想用都用不出來,那才是傻瓜做法。”
“那個時候我還不明白,不過,剛剛,我想,就是他說的關鍵時刻了。”
野薔薇這樣說着,但是,她看向巨型棺材時,雙眼卻還是晦澀不明。
惠和悠仁互相看看,收起了之前的期待和興奮,換上了認真的表情。
“野薔薇,你救了我們,我們很感激你。”
她搖頭:“我是為了救我自己才出手,不是為了你們。”
惠說道:“末伽梨說過,論迹不論心。”
悠仁也點着頭:“要不是你,我們現在早就被那些壞蛋抓走了。所以,野薔薇,我想再說一次,謝謝你。”
野薔薇望着他們,安靜了會兒。
惠和悠仁回以堅定的目光,毫不猶豫。
慢慢的,野薔薇的嘴角,揚起了平時的弧度。
“想要表達謝意,可别忘了要給我砍100棵樹。”
惠一僵,面色一綠:“100棵樹?!等、等等!我剛剛太激動了,不做數、不做數!”
“想賴皮?”她舉起鐵錘,露出燦爛的八顆大牙。
惠扭頭向悠仁:“悠仁,好朋友是會同甘共苦的,對不對?”
悠仁搭棚瞭望遠方:“哇,天氣不錯,那朵雲好像龍一樣耶!”
“喂,你這個話題轉移也太爛了吧!”
惠嚴正抗議,和悠仁與野薔薇笑鬧成一團。
而就在他們讨價還價,把砍樹還到54棵的時候——
空氣,忽而有了一絲震蕩。
轟!沒有任何先兆的,棺材闆——關住了那兩個咒術師的棺材闆,竟忽地如同紙張一樣,撕碎炸裂開來。
狂躁到了極點的怒吼聲,回蕩在雪松林裡。
“混賬小鬼!看我不把你們碎屍萬斷!!!!”
野薔薇瞳孔一縮:“怎麼會——?!”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他們隻來得及轉向聲源,刀鋒就已經揮到他們眼前。
噗沙——大片大片的鮮紅液體,像綢布般掉落在雪地上。
然而,惠、悠仁、野薔薇,誰也沒有痛呼、誰也沒有尖叫。他們隻是本能地擴張着瞳孔——其中,倒影着一張不可置信的面孔。
面前,長相粗犷的男人,瞪大了愕然的眼睛。
那位擅長玩弄光學的咒術師,第一次顯露出他的全貌。
一把匕首從他的後頸插入,又從他的喉結處穿出。
咒術師抖着手,徒勞地摸向自己的咽喉。
然而,哧哧哧!匕首利落拔出,又毫不留情地快速插入他的心髒、肺部、股大動脈,簡直将他當成針線包一樣。
數個傷口噴湧出鮮血,牙齒被粘稠的血液染得鮮紅。
“噶……”
他伸手,虛虛向惠他們抓了下。
“糟……心……的……”
咚!這位咒術師雙膝跪地,睜着眼睛倒下了。
尖叫爆發。
“哥哥!!!!”
不遠處,面容陰柔的咒術師,簡直歇斯底裡,從喉中爆發出憤怒的咆哮。
“你竟敢、竟敢——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他怒吼着,沖撞過來,像一頭瘋到紅眼的公牛。
而那位剛宰殺了一個咒術師的屠夫,隻是随意甩掉匕首上的鮮血,向他擡起單臂。
轟!
這是人體被撞到的聲音,然而,受傷的,卻并非是被撞之人。
咒術師的額上滲出汗來。
任憑他怎樣怒号,怎樣暴起青筋,也無法再動半分——不是為了繼續攻擊,而是為了逃離。
“放開我——怪物!怪物!你、你到底——到底是什麼東西!”
在驚恐的尖叫聲中,鷹一般的五指,擒住了咒術師的頭顱,深深地嵌入了他的顱腦裡。
這駭人血腥的一幕,也将惠和悠仁吓得呆呆的,動彈不得。
野薔薇倒是回過神來。原先,她渾身緊繃着肌肉,現在卻放松了不少。
“甚爾?”她問道。
對方咧開笑來。
那屠夫——身形高大,肌肉線條如山川般壯美的男人,懶洋洋扔下背着的麻袋,一手擒着咒術師的頭顱,另一手握住他的脖頸。
咔哒。
他像擰瓶蓋一樣,輕輕松松,就字面意義地把這咒術師的頭顱,給擰了下來。
漫天的血雨中,甚爾扔掉那顆頭顱,向野薔薇走來。
他揮手,向她打着招呼。
“好久不見啊,小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