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菅原直輝本人盯着火焰,面色好似刮起了一場暴風雨。
他轉向慌亂的士兵們,擰眉怒喝。
“一群廢物!都給我聽好了,誰也不許動!菅原氏的事,當由菅原氏解決!”
“菅原悟!”菅原直輝目光沉沉,“我以菅原家家主的身份命令你,祓除菅原道竹和雪奈的咒靈!”
“什麼?!”悟的呼吸都停了一拍。
分家不得違抗本家的命令。
悟急道:“直輝,不必祓除,硝子已經叫傑趕回來了!有傑在,隻要封印他們——”
菅原直輝嗤笑一聲。
“封印?咒靈當前,你還在說什麼蠢話!他們傷了本該護送進平安京的異獸,還燒了那秃毛——”他面色扭曲了一瞬,“哼,還燒了受天皇封授的天使,共計兩項罪行。”
菅原直輝直視着悟:“如此大罪,即便你封印他們,若藤原大人知曉,也定會毫不留情,連同咒靈的容器一起消滅!”
“容器?憂太!”悟瞳孔一縮,“道竹和雪奈對我有恩,我不能——但藤原氏,他們一定會對憂太——”
咚,憂太跪趴在菅原直輝腳下,帶着哭腔竭力懇求。
“我不要緊,我不要緊的!隻是——父親、母親,我懇求你們,收手吧!直輝大人,我求您收回命令,求您放過他們!您看,我之前救了順平,我絕對忠于菅原本家,沒有任何僭越之心!我一輩子都會是本家的奴仆!隻是,隻是,求您放過我的父親、母親……”
“憂太!”悟攥緊拳頭,雙眼充血。
順平咬緊嘴唇,扯了扯他父親的袖子。
“父親,如果我們對所有人下封口令,就說是其他咒靈做的,已經被祓除了。隻要藤原大人不知道,封印……”
菅原直輝在袖中握緊了拳,極輕地喃喃着。
“天真……和道竹一樣天真……”
憂太希冀道:“直輝大人,您說什麼?”
菅原直輝一抖眉,冷笑一聲。
“菅原憂太,還以為你要說什麼。給我認清你自己的位置,分家本就是本家的奴仆!你救了順平?這可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你的命能換回他的,應當是你的榮幸!”
“父親!”/“菅原直輝!”
順平和悟齊齊驚怒,裡梅和硝子也面色一陰。隻有宿傩抱臂靠着鐵籠,和裡面那呼呼大睡的食鐵獸一樣,耷拉眼皮,不住地點頭,都快要睡着了。
菅原直輝的面色未有一絲變化。
“廢話少說!悟,你還在磨蹭什麼,還不趕緊祓除——”
“菅·原·直·輝。”
低沉的聲音打斷他,兩團火焰從奄奄一息的天使身上離開,慢慢轉向。
憂太擦着眼睛,勉強露出微笑:“父親、母親,你們收手了,是嗎?這很好,很好……”
這孩子喜悅着,可悟卻渾身一滞。
“不要……”他喃喃着,“拜托,道竹、雪奈,不要做傻事——”
下一瞬,兩團火焰宛如利劍一般,直指菅原直輝。
“你·竟·敢·欺·負·猶·太——”
“哎?”憂太睜大眼睛。
“夫君,撕碎他!”
菅原道竹的火焰膨脹,如虎豹般向菅原直輝怒吼撲去。
轟——!!!
火光沖天,氈房的頂端被燒出一個大洞。伴随着木柴的吱呀悲鳴,氈房轟然倒塌。
士兵們尖叫着逃竄。
“悟!”硝子護住憂太,焦急喊道。
“宿傩大人,小心!”裡梅伴在宿傩身側,急急揮手,展開弧形冰穹,擋下了暴雨般的火星、碎龍骨、和碳化的布片。
火焰咆哮着沖向菅原直輝,他一呆,竟不戰也不逃,反而盯着那兩團火焰,垂下手臂。
“父親!”順平尖叫道。
菅原家家主眼見就要命喪于此。
衣袂飄揚。
“【無下限咒術·停止之力】。”
菅原悟垂着頭,擋在了菅原直輝的面前。
兩團火焰膨脹又收縮,焦躁怒吼:“悟,讓開!”
菅原直輝看了眼憂太,咬牙道:“悟,祓除他們!”
憂太掙開硝子,撲到悟的身邊,死死抱住他的腿,眼裡盈滿了淚水。
“不要,悟叔叔,求你,不要——”
悟的十指深深地刺進掌心。
回憶,仿佛帶刺的藤蔓,纏繞着他的心髒。
撲通……
「哈?束縛?那是什麼?父親、母親,我必須要做嗎?道竹堂哥也做了?那好吧……凡菅原本家者,吾絕不以任何方式戕害,亦不唆使他人屠傷,更不容一絲一毫殘害的念想——此生此世,願獻吾命,永護菅原本家。」
撲通……
「啊……嗯,道竹,好久不見。問我最近怎麼樣——啧,虧你當年能熬下來。你親哥直輝少爺事兒真多,太難伺候了!要不是——啊哈哈……要不是父親母親不在了,我得自力更生,早跑了……」
撲通……
「道竹!我前天偷溜出去找傑,一起去林子玩,結果發現了一個被熊養大的女孩。我們正想辦法和她溝通,你有什麼法子?呃,肉誘?」
撲通……
「哎呀,真可愛,這孩子叫什麼名字——憂太?恭喜啊,道竹、雪奈,恭喜你們——什麼,想找一些有能力的咒術師,給這孩子做保镖和老師?包在我身上,這麼多年我可不是白混的。當然,雪奈你出身蝦夷,也記得寫信回老家問問……」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撲通撲通撲通……
烈焰肆虐,萬物嚎啕。
自古忠義兩難全。
悟緩緩擡頭。
“硝子,你說的對,我果然,還是弱者啊……”
硝子緊張道:“悟……”
“不依族群,隻依自己心意什麼的……也許,下一世……”
“悟叔叔,不要!”
在憂太驚懼的哭喊中,【菅原分家·菅原悟】指尖顫抖,擡手,對準了菅原道竹和雪奈的咒靈。
“【無下限術式·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