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南門,咒術飛舞,咆哮與哀嚎遍地。
甚爾和藤原明央簡直像從血池裡爬出來一般。
他們身上到處都是互相揮砍出的傷痕,好似在比誰的血流得更快一樣。
鮮血模糊了甚爾的視野,将一切都染得赤紅。他的背上插着數根羽箭,但他卻好似感覺不到疼一樣,反而是怒吼着踩踏着一具又一具屍體,沖向藤原明央。
藤原明央喘息着,他胸口的金甲碎裂了一半,露出了其下縱深的傷口。而他的面孔也好似碎了一層,全無平日那冷漠的模樣,顯出了最真切的怒意。
“【赤血操術·棘血】!”
沙——在甚爾身周,方圓十米的血滴都在震顫。天空中像有個巨大的磁鐵,将血滴吸着向上飄浮起來。
藤原明央結着咒印,雙掌向内擠壓。
嗖!無數的血滴倏爾化作根根血箭,即将從四面八方刺穿甚爾的五髒六腑。
而就在這時,戰場的另一側,響起了焦急的尖叫。
“惠——”
堕天之子們渾身的衣物都浸濕在血裡,惠一時不察,被安倍衆的一人擊中心口,哇的噴出一口血來,摔倒在地。
安倍衆們一擁而上,手腳并用,死死鉗制住惠的四肢,而更多的安倍衆則絲毫不顧同僚情誼,向惠和同僚們發射五光十色的咒力。
悠仁和野薔薇的咒力同時爆發,【叛軍組織·誅善】也迅速結印。
然而,藤原家的金甲衛兵像馬蜂般湧來,朝他們揮下緻命的刀刃。
“惠!!!”悠仁和野薔薇砍殺着,目眦欲裂。
藤原明央的術式滞了一瞬,而甚爾旋轉身軀,竟從密布的血箭中躍出,向惠飛身而去。
“可惡!”甚爾雙目赤紅,強迫自己的身體超越極限,但他仍是遲了。
咒力碰撞,迸發出白光,其聲響震耳欲聾,雷鳴般炸響在藤原家的上空。
“惠——”野薔薇和悠仁簡直快要瘋了,他們絕望的嘶吼任誰聽到都要心顫。
然而甚爾卻什麼也聽不見了,他向煙塵邁步,跨過腳下的諸多屍體。
即便藤原明央向他的頭顱揮劍,甚爾也沒有轉身,一如十六年前。
村莊燃燒着熊熊烈火,藤原家的日月星進隊喊殺着,追在他的身後,他卻從來沒有回頭。
得活着,得活着——活着才能為冤魂複仇,活着才能讓藤原家堕入絕望。
甚爾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死了,現在屹立不倒的,是由他的仇恨誕生的咒靈。
可是,當他被野薔薇救下,當他從播磨趕回村莊,看到遠山角下,陌生的村民們慈愛滿面,盡心照顧襁褓中的嬰兒……那由他與妻子一起取名為【惠】的孩子……
甚爾的心髒咚咚跳着,轟鳴到聽不清任何聲響。
那一刻,甚爾确信,這是人類的心髒。
然而,此時此刻,這顆心髒被捏爆了。濺出的毒汁淌在他的每一條血管裡,令他渾身發涼。
十六年前,甚爾不敢轉身。
現在,甚爾不想轉身。
一切的一切都融化在了血的海洋裡,他什麼也無法思考,心中隻剩下了一個想法。
“玉姬、惠,我……”
喝斥響起,嘹亮的女聲有如太陽般,照亮了戰場。
“【義賊·甚爾】,你别想就這樣去找姐姐!【赤血操術·血星镖】!”
鮮血凝固成的一枚流星镖,從甚爾面前的煙塵中飛出。
血星镖有半個巴掌大小,四角閃着尖銳的寒芒,其飛行軌迹回旋彎曲,狠狠撞向藤原明央手中的寶劍。
叮!清脆一響,血星镖的角度和力道奇巧無比,竟把那寶劍哐當打落。
照理說,藤原明央應當殺向突入的敵人,并追擊甚爾。但相反,他一動不動,隻是怔愣地看着前方。
藤原珠姬屹立在藤原明央的面前。
他的這位小妹雙眼似黑珍珠般潤澤閃亮,皮膚是貴族才有的細膩。然而,她披頭散發,光着兩腳,隻着素白的裡衣,一分高高在上的貴氣也沒有,任誰看都會當她是瘋了。
而珠姬也的确是瘋了,竟在安倍衆向惠爆發咒術時,擋在了惠的身前。
她背後生有道道鮮血交纏的血翅,根根血刺從中生出,刺入壓制住惠的安倍衆,牢牢将惠護住。
在珠姬身側,昂貴的螺紫絲綢輕輕飄揚,菅原家家主菅原直輝身形瘦長,幾乎就是一道影子。
他眼角微有細紋,卻并未讓他顯得和藹,而是更為眉眼添了一分陰翳。
菅原直輝手指夾着符咒,道道符咒飄浮閃亮,圍繞他和珠姬形成防禦結界,大多符咒都已因安倍衆的咒力攻擊而烏黑破損。
在他們身後,數不清的旗幟像海浪般湧動,其上綻放着朵朵梅花。
梅紋,是菅原家的家紋。
在【菅原家家衆·涅漆鎮撫隊】的隊陣前,菅原直輝、藤原珠姬直視藤原明央。
“菅原家代代的屈辱——”
“藤原家犯下的惡行——”
“今日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