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家,北門湖畔。
誰都殺紅了眼。五條衆忍者和日月星進隊的屍首,幾乎堵塞了荷花湖。
鳥雀飛掠,硝子咳着鮮血,從肩上拔下毒箭。
毒液侵染着硝子的血管,化作可怕的黑色紋路,迅速蔓延上她的脖頸,大快朵頤着可口的生命。
可硝子絲毫不顧這些,隻堅定履行她的職責。
“戰況速報!菅原家增援已抵達南門——藤原家潰不成軍——”
硝子的聲音嘹亮,隆鐘一般回響在衆人的耳畔。
“父親、母親……”菅原順平喘息着,振奮起來。
“不錯!”傑用力抹開糊滿眼睛的粘稠鮮血,高聲喝道,“五條家家主五條悟也将取烏鹭亨子頸上人頭!五條家衆,一鼓作氣,殺退日月星進隊!”
“誅藤原——清君側——”五條家的忍者們士氣昂揚,他們的戰吼響徹雲霄,咒術的光芒如太陽閃耀。
憂太、真希、棘,雙目赤紅,領頭殺出一條血路。無數的咒靈從傑的身體裡釋放出來,向着日月星進隊亮出可怖的獠牙。
日月星進隊的白衣都已染紅。晚風拂過,吹起遮擋他們面部的白布,那是男女老少的面龐。
孩童的啜泣響起,一名日月星進隊個子小小,攙扶着另一個小小的身影蹒跚撤退。
轟——烏鹭亨子噴咳着血,從空中撞向孩童們的身前,震得他們摔倒在地。
五條悟的追擊流星般趕到,向烏鹭亨子揮出摧枯拉朽的咒力。
“【無下限咒術·蒼】!”
亮藍的光球瘋狂旋轉,摧毀着它所碰到的一切。
烏鹭亨子勉強支起半身,她剛要翻滾躲避,卻見身後兩個小小的身影瑟瑟發抖。
“可惡!”她咬緊嘴唇,放棄躲避,将身旁的三維空間抓成平面,擋在身前,“【天空咒法·鏡】!”
原本,這咒術可以将一切受到的攻擊反彈回去。
悟浮在空中,眼睛鼻子嘴角都淌出鮮血,這正是由于他吃了數發自己的咒術。
可現在,烏鹭亨子的咒力已抵達極限,蒼的光球轟鳴着,眼見着就要突破她的防禦。
烏鹭亨子咬牙吼道:“天元!你還不來幫忙!”
歎息聲起,光線晃動,月下白發輕拂。
“【結界術·帳】。”
輕柔的光芒落下,将烏鹭亨子和所有的日月星進隊籠罩在内,把一切的傷害都隔絕在外。
形勢逆轉了,日月星進隊扯下臉上白布,凄厲嚎着向五條家衆沖去。
“别想得那麼簡單!”五條家的忍者之中,羂索雙目璀璨。
透視的咒術以超越極限的強度運行,鮮血從羂索的雙眼湧出,他抽出裹在下半臉和額上的黑布條,向空中一甩,任它随風飛揚。
羂索手掌結印,速度一秒十變,口中也是呢喃着咒詞。
“蚍蜉,狹間,頌天炎炎——【反轉術式·矩陣分解】!”
黑布條膨脹起來,其上咒文逐個點亮,好似黑龍張開自己的龍鱗,恣意遊蕩在月下。
尖嘯聲刺耳地喧嚣着,瞬間将天元的結界術炸得粉碎。
保護着日月星進隊的結界消失了,而湖心也有一座小樓若隐若現。
天元愕然,微張嘴唇:“你能使用末伽梨的咒術……”
“哈啊——”
羂索搖晃着身軀,單膝跪下。鮮血從他的眼眶、鼻子、嘴巴、耳朵淌出,甚至連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滲出血來。
五條衆怒吼着殺向湖心,五條悟咳着鮮血,重重踩壓住烏鹭亨子的手腕,而後毫不猶豫地抓起一枚斷刀片,紮向對方的咽喉。
刀片離烏鹭亨子越來越近,她喘息着,眼睛卻一眨不眨,映照着鮮紅又閃耀的天空。
“我,這樣、就……”
“哎,真沒用。”
一道戲谑的聲音打斷了烏鹭亨子,空靈地回響在每一個人的耳畔。
萬物都摒住了呼吸。
湖心,荷花搖曳,小樓在月下閃着微光。
年輕男子懷抱軟倒的女子,輕點蓮葉而來。
他身披朱砂紅的金縷袈裟,劍眉星目,面容與藤原明央有七分相似,是天下難得的美男子。
然而,當他咧開笑容,嘴角那不詳的光芒……
烏鹭亨子瞪大眼睛:“藤原尚善,不、尚善上人……”
“什麼?”順平愕然,“尚善上人年逾古稀,怎麼會……”
尚善上人嘴角的笑容愈加邪惡,天元盯着他懷中的女子,攥緊了拳頭。
“那是……”
數人渾身顫抖,咆哮爆發于他們的胸膛之中。
“末——伽——梨——!!!”
五條衆沖向尚善上人,但對方挑起眉來,隻懶懶一指。
“【赤血操術·血傀儡】。”
所有人都僵直在原地,動彈不得。
“什、麼……”他們試圖掙紮,但無形的鎖鍊将他們的意志與施術者捆綁。每一次努力都隻讓鎖鍊将肌肉纏得更緊,迫使他們不得不機械地遵循命令。
不僅如此,地上,是日月星進隊染血的屍堆,有的胸口開着大洞,有的失去了頭顱。但随着尚善上人發出咒術指令,那些屍體竟歪歪斜斜,從腳跟站立起來。
驚怒聲中,尚善上人啧啧嘲笑:“所有日月星進隊的身體裡,都有我的血。當你們受傷,他們的血液就會進入到你們的身體,自然會聽我的操控……”
轟——南門方向,震天動地。
尚善上人微微擰眉。
……
…………
………………
南門。
血流成河。
自菅原家的增援後,金甲衛兵和安倍衆的聯軍,兵敗如山倒。
他們的屍體到處都是,隻剩下一小部分丢下寶劍,雙手抱頭跪在地上。
菅原直輝率領涅漆鎮撫隊,嚴加看管投降的敵軍。
由甚爾率領的【叛軍·誅善】一衆,撫摸着逝去同伴的臉龐,低喃着哀切的話語。
戰場中心,堕天之子們的咒力已經不夠治愈,他們互相包紮對方的傷口,額上滲着冷汗。
一旁,珠姬喘息着,血的荊棘纏繞藤原家家主藤原明央的身體,尖刺深深刺入他的皮下。
甚爾渾身染血,握緊天逆鉾,向藤原明央步步走來,一字一句。
“你殺害我妻玉姬,屠殺我村兩百零六名無辜百姓,更協助藤原尚善,殘殺無數孩童,以榨取他們鮮血供他沐浴延壽——藤原明央,今日,便是你血債血償之日!”
誅善衆的男女老少都注視着甚爾,藤原明央吐着大口大口的鮮血,卻并未看他,而是側向珠姬。
珠姬咬緊嘴唇,血的荊棘更加紮進他的肉裡,幾乎纏繞着他的骨頭。
“兄長大人,你将死去。”
光,顫動在藤原明央的眼睛裡。
“我能死去……”他喃喃着,竟是露出笑來,“這樣,一切都會輕松……”
甚爾的陰影吞噬了他,天逆鉾向他揮來。
藤原明央閉上雙眼。
風,拂過他的耳畔,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卻并未到來。
“【赤血操術·血傀儡】。”
天逆鉾錯開了要害,劃過藤原明央的耳側。
甚爾瞳孔劇縮,他渾身顫抖,像是在抗争什麼,下一秒竟拔起天逆鉾,狠狠刺進自己的手臂。
遠方,溫和的聲音悠悠飄來。
“【義賊·甚爾】,十六年你害死我女兒玉姬,十年前殺盡播磨寺院的僧衆,之後又造反藤原家,如今還想殺死當今的藤原家家主?”
月下,荷花搖曳,水波晃蕩,年輕男子踏湖而來。
在他身邊,烏鹭亨子面色陰沉,天元懷中抱着沉睡的女子。
藤原明央微張嘴唇:“父親……”
“啊——”堕天之子們雙目赤紅,“那不是、末伽梨!!!”
他們瘋了般向天元爆發咒術,而誅善衆也從胸中發出最悲切的咆哮,撲向尚善上人。
“償命——償命——藤原尚善!給我的孩子——給我的兄弟姐妹——償命!”
“啧!一群蠢貨,都給我停下!”甚爾急聲大喝,卻無法阻攔堕天之子和誅善衆的腳步。
“呵。”随着尚善上人的五指微動,安倍衆和金甲衛兵的血肉竟然蠕動起來,湧入了天使的屍體。
“【神恩·雅各布天梯】。”
機械的女聲響起,光芒籠罩着堕天之子和誅善衆,道道鎖鍊從天空飛下,如巨蟒将他們捆鎖,把所有的咒術都無效化了。
“什麼?!”堕天之子們拼命掙紮,咆哮怒吼,卻怎樣都無法掙開那鎖鍊。
“咳……”天使搖晃地站起來,目露困惑。緊接着,她撫摸着自己的喉嚨,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我——複活了?!”
尚善上人慈愛地望着她,笑道:“天使,你本就是死的,談何死去?”
“死、的?”
“你該感謝我,天使。你出生便帶一對骨翼,以畸胎誕生并死去。上一代安倍家家主不肯接受女兒的死亡,她四處求醫,我便收集七七四十九個童男童女,煉化他們的血肉和怨念,并将因此誕生的咒靈融入你的身軀——啊,那真是個奇迹!”
天使顫抖着雙翅,嘴唇蒼白。
“我……怎麼可能……”
“别擔心,好孩子。你還年輕,損失的血肉和怨念不多,我替你補上,這就沒事了。”
尚善上人微笑着:“現在,為我而戰吧,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