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你休息得還好嗎？”末伽梨關切道。
五條悟掃視了下末伽梨的周圍。
如果問出這句話的是虎杖、或者五條悟其他的學生，屏幕裡的他一定會綻開笑來，并調侃他們：“我不用管你們，能放假真的好輕松啊。”
然而，現在，五條悟隻看到了末伽梨。
五條悟從來不會主動露出破綻。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這句少年時代脫口而出的狂言，曾是他的鋒芒。
彼時，五條悟尚未學會收斂棱角。
他對世界萬物的表達是那樣赤誠，每個表情都真實地反映出内心的感受，讓他毫無保留地享受着生活的每一個瞬間。
但十年光陰過去，當28歲的五條悟披上教師制服，選擇肩負起教書育人的重擔……
五條悟挂上了輕浮的笑容，試圖讓自己平易近人。
他換掉墨鏡，拿起漆黑的布帶，徹底蒙住了那天空般澄澈的雙眼，如此便能隐藏真實的感情。
年少時的口頭禅“我是最強的”雖然依舊，但現在這既是認同也是提醒——無論是鎮壓咒靈還是守護學生，理所應當是小菜一碟。
【現代最強咒術師·五條悟】，絕不可以露出任何破綻。
但此時此刻，當五條悟隻與末伽梨在一起……
“我不是很好。”他近乎親昵地抱怨着，誰聽了都要瞪大眼睛，抖着狠搓雞皮疙瘩，“獄門疆裡沒有時間的概念，真的很糟糕。”
“是嗎？”末伽梨安撫着他，“但這比天天忙着跑去祓除咒靈要好些吧？”
五條悟還真對比了下：“嘛，倒是稍微強一點。”
說罷，他歎了口氣，又道：“抱歉，我之前沒能趕上約會，電影還可以吧？”
末伽梨想了下：“電影本身還不錯啦，但播到最高潮時居然恰好斷電沒掉。我想直接回家算了，結果出了影院，卻發現昨天新買的愛車變成了廢鐵，看！”
末伽梨微晃鏡頭，背景裡出現了地上不成形狀的摩托。
能把摩托扭曲成這樣的力量，還有上面斬擊一樣的痕迹，罪魁禍首除了詛咒之王，不再有疑。
五條悟擰了下眉：“你好不容易才淘到番茄11号，就這樣沒了，真是可惜。”
“是啊！”末伽梨義憤填膺，“還有之後也是。我愛車壞掉，隻好乘地鐵回去。但你聽我說，明明還沒到末班車時間，地鐵居然停運！”
之前，五條悟激戰并被封印的地方，就是在澀谷的地鐵站裡。
“超理解。”五條悟面色陰沉，“地鐵停運是很讨厭。你沒遇到别的什麼吧？”
他指的是那些特級咒靈，還有寄宿在夏油傑身體裡的羂索。
末伽梨卻說：“今天當然還有其他糟糕事。爆米花涼了，可樂溫了，而我竟然存在于這樣的此刻此刻……”
她大倒苦水，大談特談許許多多的小事。但五條悟不僅沒有一絲不耐煩，反而每次都給出感情共鳴的回應。
雖然，他越聽，嘴角越是下彎。
這并非是因為末伽梨的抱怨本身，而是……
“我才被封印了兩小時，澀谷就已經這樣了嗎……末伽梨，你還在澀谷，對吧？給我看下街景。”
“OK。”末伽梨調成後置鏡頭，對準遠處。
五條悟的眼中映出的，是末日般的景象。
高樓大廈傾頹倒地，每一間熱熱鬧鬧的店鋪都燒到焦黑，隻剩下斷壁殘垣。有些火光仍未滅掉，映照出地上那些不成人形的……
五條悟沒說話。
“所以——”末伽梨調回了前置鏡頭，“我都叫你不要去工作啦。你難得有休息，有誰死掉我複活他們就是了。”
五條悟沉默了會兒，避開了她的話：“高專的學生們，還有輔助監督怎麼樣了？”
“各有傷亡，斷手斷腳的。”末伽梨說道，“釘琦野薔薇正在接近腦死亡。伏黑惠使用了魔虛羅，還沒脫離生命危險。虎杖悠仁嘛——”
末伽梨笑眯眯地勾過虎杖的脖子：“看，還算蠻精神的吧。”
“勉勉強強而已……啊？”
原本，五條悟還是那陰沉的樣子，但忽然，他瞪着末伽梨身旁的虎杖，大張嘴巴，幾乎在獄門疆裡蹦了起來。
他聲音都是抖的。
“末伽梨，你沒說過周圍有人！還是我的學生！等等，不止悠仁，還有熊貓、京都高專的，以及遠處背景裡的那個——九十九由基？！為什麼！”
末伽梨眨眨眼睛。
“咦，我剛才沒告訴你他們在嗎？”
“沒有！騙子！我們不是約好絕對不許禍害我的學生嗎？明明都有我這個犧牲品了——咳！”
在許多道眼珠要掉下來的瞪視下，五條悟咳嗽了聲，一瞬恢複了往日的樣子，看起來超輕松地朝虎杖揮手：“呀，悠仁，你平安無事嗎？”
“啊……嗯。”
虎杖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同伴一個接着一個逝去，他又親手殺害了那麼多的生靈。
虎杖被死亡纏繞到無法呼吸，如今見到活着的老師，心情理當激動萬分。
但此時此刻，末伽梨笑眯眯地勾着他的脖子，五條老師的額上冒着被抓包的冷汗，敵方首領羂索腦花塗地，真人像馬爾濟斯犬一樣乖乖蹲在一邊……
虛幻感、不現實感，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荒誕。
虎杖渾身發冷，一陣無名的恐慌感襲擊了他。
甚至，從五條悟出現開始，虎杖身體裡的詛咒之王便反複啧來啧去。
雖然宿傩絕對不會說出口，虎杖也聽不到他的心聲，但他們畢竟在同一個身體裡，虎杖能感受到宿傩的情緒。
宿傩此時是相當煩躁，起伏簡直和跳樓機一樣，如果按照虎杖的想像去翻譯……
虎杖得益于五條悟制定的咒術訓練，腦海裡儲備的電影場景是相當豐富。
雨水淅淅瀝瀝，順着教學樓的管道淌下。
教室外的長廊上，淌着長長的水漬。
宿傩拖着把長柄雨傘，鞋子沾着陰濕的黑泥，襯衫濕透，表情被黏在一起的劉海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