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梅擰起眉來：“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我發現我又一次有了意識的時候，有多麼沮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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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前，12月25日，淩晨5:37分。
夏油傑死亡後的半小時。
東京，銀座，KFC門店。
末伽梨眨着眼睛，坐在餐桌前，對面是一位以黑布蒙着雙眼的白發青年。
半秒内，末伽梨就理解了【五條悟】的一切。
五條悟點了香辣雞腿堡套餐，正在慢慢咬着漢堡，手邊的冰可樂是一點也沒有少。
末伽梨很确定，自己是突然出現的。
但五條悟沒有露出一絲驚訝，隻是咽下一口漢堡，說：“空位很多，可以請你坐到别桌去嗎？”
末伽梨想了下：“不行。你必須陪着我，因為我現在超沮喪。”
“啊？”五條悟嚼着漢堡的動作一頓。
“反過來也是，我必須陪着你，因為你現在也超沮喪。”末伽梨說，“如果不這樣的話，全人類就要迎來毀滅了。”
五條悟擰起了眉。
剛剛，那已是27歲的教師五條悟現在所有的耐心。
面對冒犯邊界的陌生人，他不再試圖維持任何圓滑的禮節，隻像他18歲那樣帶刺地反駁回去。
“别自我意識過剩了，小姐。還有，我不沮喪。”
五條悟并未追問為何僅僅沮喪就會導緻人類毀滅，似是對人類的命運沒有一絲興趣。
“食欲不振就是心情不好哦。”末伽梨說，“你明明是貓舌頭，卻在強迫自己吃辣，喜歡的甜食一個沒點，可樂也沒喝……”
“歪理。”五條悟大大地咬了口香辣雞腿堡，然後僵了半秒。
末伽梨站起來，拿過他手邊的可樂杯，伸到他的嘴唇前。
“不要逞強啦。”她注視着他，像是能透過眼罩看到那雙天空般澄澈的藍眼睛。
五條悟的喉嚨動了下，強行将漢堡咽了下去。
“最強是不會逞強的。”
現代最強咒術師這麼說着，用紙巾擦了嘴，起身去倒餐盤。
在“歡迎下次光臨”的溫柔女聲和風鈴聲中，五條悟走出KFC，漫步在銀座的高樓大廈之間。
街上，大大的聖誕樹閃着七彩斑斓的光，細小的雪花紛飛，落到末伽梨微紅的鼻尖。
“阿嚏！”末伽梨伴在五條悟身側，雙臂環抱自己。
她隻穿着夏季的薄襯衫和百褶裙。
五條悟裹緊了自己的毛呢黑大衣：“不要指望我脫給你。你冷了就回KFC，24小時營業，有暖氣。”
“不要緊。”末伽梨打着哆嗦，“我雖然會冷，但不會生病，隻是這點痛苦而已，根本算不上什麼。”
她往前走着，五條悟卻停下了腳步。
他兩指扶額，深深地歎了口氣，幾步上前将她裹進大衣。
暖和和的觸感讓末伽梨長舒了一口氣，然後便發現自己與五條悟一同飄浮了起來。
黎明時分，銀座上空，她在五條悟的懷裡，眼看天邊雲彩漸漸染上絢爛的亮金。
“你住哪裡？”五條悟說，“我大發慈悲一次，含稅收費30萬日元，送你過去。”
“我沒有那種地方。”
“撒謊，你怎麼看都不像流浪者。”
“相反，我一直都是在流浪。”末伽梨嘟囔着，“我，就算再怎樣費勁千辛萬苦，以為得到了可以安眠之所，但現在，我還是出現在了這樣的地方……”
五條悟撇了下嘴。
“什麼啊，現在的高中生真是難懂。”五條悟抱怨着，“不好好享受青春，離家出走，腦瓜還都想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中二事情……”
“高中生……離家出走……？”
末伽梨愣了會兒，忽然一改之前的陰霾，笑到渾身顫抖。
“不會吧！你有六眼，感覺卻那麼遲鈍？居然以為我是——呵呵哈哈哈，天哪！這也實在是——太可愛了吧！”
“……哈？”五條悟的額角起了青筋，似乎是考慮要不要直接松開她的腰，讓她直接從高空摔下去。
不過，天邊朝陽璀璨耀眼，末伽梨抹着眼角，向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好，我是末伽梨·俱舍羅。”
“我是終焉，是古往今來9364京3081兆2981億3982萬7301個人類的負面情緒結合體。”
“每一聲‘殺了你’的詛咒，每一句‘去死’的怒吼，每一個人類迎來毀滅的分支和可能性，這些就是構成我的全部。”
“我本能地渴求毀滅人類，這是宿命的安排，無法改變。”
“隻要我存在，人類便注定走上毀滅的路線。”
“而你，五條悟，你也是很特殊的存在。”
“就在剛剛，你成為了宿命既定的終焉執行者，掌握着絕對的毀滅分支。”
“你現在并不想毀滅人類，但一旦做出決定，成功概率便是100%，沒有失敗的可能。”
“正因你的決定有擾動全人類的影響，因此也有吞噬我的力量。”
“我殷切盼望你能吃掉我。”
“畢竟，我很喜歡人類，毀滅的本能也太過強烈——比起毀滅人類，我更想毀滅終焉，毀滅我自身，毀滅宿命。”
“如果你吃掉我，那便是剪除了所有人類迎來毀滅的分支，人類往後隻會走上存活的路線。”
“這個從原理和實踐上來說，都已經被證明了很有效。”
“雖然，宿命好像連我的這份掙紮也算計在内。它利用了很多溫柔的感情，制造出縫隙，讓我再一次出現。”
“但是，我可不會就這麼放棄。”
“既然誕生沒法自己選，那麼死亡絕對要自己定。”
黎明的晨曦裡，霧氣朦胧。末伽梨微笑着，注視着五條悟。
“所以，五條悟，拜托了。我請求你，将我吃掉吧。”
五條悟微微張口。
普通人聽到末伽梨這番話，一般都會認為她瘋了。
但末伽梨明白，悟是很特别的存在。
「不吃掉她，人類就會毀滅。」
五條悟現在是有着這樣的郁悶情緒，已經完全理解并接受了末伽梨·俱舍羅的本質。
但同時，末伽梨也感覺到，就在她說出那句請求時，一種深沉的憤怒、哀傷、和痛苦，在五條悟的靈魂裡彌漫開來，像是黑泥一樣粘膩地堵着他的五髒六腑。
他轉世了，是不會有前世的記憶的。
但那些刻印在靈魂上的執念……
五條悟脫口而出。
“你看起來很難吃，我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