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骨中途休息時，來找過虎杖，希望虎杖不要有太多心理負擔，尤其是有關澀谷的事。

他說虎杖被迫背負了過于強大的力量，這不是虎杖的錯。

虎杖雖然糊弄地應答了幾聲，但他瞄着狗卷棘的左手臂，心情反倒肉眼可見地更加低沉。

狗卷棘，這位咒言師是咒術高專的二年級前輩，乙骨和真希的同窗。他之前參與了澀谷之戰，受宿傩打架的波及，丢掉了一條手臂。

雖然，末伽梨那晚使用了術式，讓所有受傷的人都恢複原狀，但傷害就是傷害。

正确、錯誤，虎杖已經無力思考那些。重要的是，不能讓宿傩繼續傷害大家。

因此，虎杖早就決定，他在确認五條老師平安無事以後，就會自行了斷生命。

一道聲音說：“悟、還有惠、野薔薇、你所有的朋友，肯定都會很難過的。”

虎杖下意識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他說完，才發現末伽梨正看着她。

虎杖呆了下，避開了她的視線。

“你能讀懂人的負面情緒，真狡猾。”

“嗯？”末伽梨眨了下眼睛。

虎杖明白末伽梨是終焉，是古往今來全人類的負面情緒結合體，但他尚有不明白的事情。

“我并不是讀懂。”末伽梨溫和道，“悠仁，我與你過去、現在、未來，所有的痛苦同在。”

她試圖解釋，但虎杖理解到了另一個方面。

“對不起，你的手很疼吧？乙骨要砍的，應該是我才對。”

“那算不上什麼。”末伽梨搖頭。

她上前一步，曾經受傷的手掌貼着他的心髒。

“你這裡，比我這裡，要痛苦一百萬倍。”

咚咚，咚咚。

虎杖憎惡着自己還在跳動的心髒。

“你說的，是宿傩吧？”他說，“剛剛救的，應該也是宿傩。”

末伽梨一愣。

虎杖直視着她：“宿傩那家夥偶爾會碎碎念，我大概猜的出你們的關系。雖然很抱歉，但你曾經的戀人很快就會死去。之後就請你和五條老師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吧。”

末伽梨眨眨眼睛：“戀人？”

“戀人。”虎杖點頭。

“……那個啊，悠仁。”末伽梨嘗試澄清，“我無論是和宿傩，還是悟，都隻是想要被他們吃掉的關系哦。”

虎杖一臉你騙誰呢的表情。

“你們是戀人沒錯。”

“隻是吃與被吃的關系。”末伽梨鄭重反駁。

“不要犟嘴了，還有澀澀的成人話題不要和未成年講啊！”

“什、我什麼提到過澀澀！這個純粹就是物理上的進食！聽好，即便宇宙熱寂毀滅了，我們也絕對不是戀人！”

“那好，那你給我個解釋啊！”虎杖大聲喊道，“到底是為什麼——宿傩自從知道了你和五條老師的事情以後，渾身就一直散發着超陰濕的羨慕嫉妒恨，而且總是在背地裡陰暗爬行，并發出‘我才是先來的’尖銳爆鳴啊！”

啪。瓷器落地的清脆一響。

就在距兩人半米距離洗碗的狗卷棘，手一滑，盤子碎裂在了水池。

同時，廚房外面，剛剛一衆或趴或站、使用渾身解數偷偷豎起耳朵聽八卦的人，現在紛紛趔趄咕隆摔倒。

裡梅是其中受到傷害最大的。

他暈厥倒下，雙眼空洞無神，羂索都快把他腦漿給搖勻了，裡梅也像個紙片一樣，毫無任何反應。

“為什麼……為什麼……宿傩大人不會那樣，到底為什麼……”

高專的學生們竊竊私語着：“居然是敗犬發言？原來宿傩竟然是那樣的人……”

就連末伽梨也有幾秒沒能反應過來。

虎杖那理直氣壯的樣子，根本就不像在說謊，但惡作劇大師的本能告訴末伽梨……

“悠仁，你是編的吧？”

虎杖眨了下眼睛，小聲道：“不要告訴别人哦。”

末伽梨忍不住大笑出聲，虎杖也咧開燦爛的笑來。

“我很快就要死了，但宿傩做了那麼多壞事，我實在氣不過。因此——”

這少年故作嚴肅：“天涼了，讓宿傩身敗名裂吧！就這樣，詛咒之王的人生完全被毀了。”

虎杖嘻嘻哈哈地講着他喜歡的搞笑段子，完全不管宿傩現在怎樣怒罵着要殺了他。

等他們樂夠了，末伽梨才拭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

她并沒有再談悠仁決定去死這件事，而是對高專的六位學生們宣布。

“多虧了大家，最近大掃除很順利哦。作為感謝，大家現在可以開始自由行動，待會兒發放活動資金。當然，門禁是晚上10點，路上注意安全。”

野薔薇盯着末伽梨手中滿滿的福澤谕吉，咽了下口水。

本來野薔薇絕對會選擇滿足自己的逛街購物欲，但她身旁的伏黑惠和禅院真希對視一眼，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而乙骨也露出幾分擔憂，說要和他們一起行動。

于是，野薔薇不舍道：“好吧。我也去禅院家，人多力量大嘛。”

羂索露出饒有興緻的微笑，末伽梨擰了下他腰間的軟肉，他立刻叫了聲，換上委屈的表情。

“我隻是想觀察一下，這回可沒有動什麼歪腦筋。”

她瞪他：“别想。你作為家長，要跟着悠仁行動。”

虎杖一頭霧水，他既不明白家長一詞，也不明白行動。

虎杖困惑着：“末伽梨，五條老師出來之前，我不會離開你的身邊。”

“所以說，悠仁就去悠仁想去的地方。無論哪裡，我都會陪着你。”

裡梅垂死病中驚坐起：“你要帶着宿傩大人去哪裡！”

虎杖愣着神，他還真有想去的地方。

乙骨盯着羂索和裡梅，面色繃得很緊。

羂索正在往卡通小狗帆布袋裡放橘子、面包、和礦泉水，裡梅仔細把梅子米飯、章魚香腸、甜玉子燒、和草莓打包成便當。

他們的模樣看起來像是去郊遊，但這二位正是澀谷事變的主謀。

如果那時不是因為末伽梨，如果他們之後想要綁架甚至殺死虎杖，趁機帶走獄門疆，永遠封印五條老師……

狗卷棘脫下洗碗用的橡膠手套，向乙骨豎起了大拇指。

“大芥。”

這位溫柔的言靈師為了不傷害他人，向來使用飯團餡料代替話語。

不過，這并不影響乙骨理解他的意思。

「沒事的。有我在，不用擔心。」

“悠仁想去哪裡呢？”

車庫前，末伽梨摁下卷簾門的按鍵。

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鉸鍊聲，光線照進了昏暗的車庫。

真人蜷縮在角落，迷迷糊糊地呢喃着夢話。

虎杖盯着真人，對末伽梨說。

“順平複活了，我想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