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伽梨望着他：“裡梅，你可以死亡的，不用再承受那些痛苦。”

裡梅的心髒顫了下。

“無所謂。”他低聲道，“如果宿傩大人死亡，我也會随之而去。如果宿傩大人選擇變成咒物，我也同樣會繼續追随他。”

“你的不滿，是因為無法侍奉宿傩？”

“當然。”裡梅說道。

不過，他一頓，又略顯煩躁：“除此之外，還因為平安時代，我們去冰湖的那次。”

“末伽梨，你答應過我：如果我能開心，你願意讓我殺你殺到解氣，無論我想殺你幾百年、幾千年、還是幾萬年。”

裡梅直視着末伽梨：“我記得那個約定，但你，是忘了嗎？”

末伽梨怔了半天，然後将手摁在她的心髒那裡，指尖用力到好像要把心髒掏出來。裡梅不是很理解她的動作。

“裡梅……”

“怎麼？”

“你、因為殺我會開心，所以、甯願……”

裡梅沒有反駁。

她與他過去、現在、未來，一切的痛苦同在。而他的痛苦，也正是他對她的——

有一瞬，末伽梨的整個存在都沸騰着滿溢出來的絕望，那些哀傷、那些無力、那些想要自己從未存在過的恨意……

但是，那隻是很短很短的一瞬。

“笨蛋。”末伽梨輕聲道，“我就說，你們會做很傻很傻的事情……”

“啊？”裡梅瞪她。

末伽梨揚起微笑，盡力掩蓋嘴角的顫抖：“呵呵，我是說，你弄錯了哦。裡梅，我說的換出來，可不是讓你回到咒物狀态。在所有未來裡，我是最最不希望看到那樣發展的。”

裡梅愣了下，羂索瞥了他眼，接過話來：“那麼，末伽梨，你說的換出來，是指……”

“是複制你們當前受肉的身體，再把靈魂拿出來換進去。”

裡梅和羂索并不懷疑末伽梨能做到這一點，畢竟人類科技都已經發展到了可以克隆的階段。

隻不過……

裡梅擰眉道：“如果不斷克隆、培養本體，等衰老生病時，再把靈魂換進年輕健康的複制體，不是不必化作咒物，也可以達到永生？”

如此，就算人類面臨衰老和疾病，末伽梨也可用這樣的辦法延續他們的生命。人類這個種族，會真真正正地如她期望那樣，永生不滅。

不過，末伽梨卻搖了搖頭。

“你忽略了靈肉唯一性。”她說道，“裡梅，你的靈魂所對應的身體已經不存在了。你還能存在于此時此刻，隻是将靈魂指向了現世合适的身體，借其穩定自己的存在。如果，那具身體發生改變……”

叮。廚房裡，烤面包機彈出吐司，兩片吐司烤得一模一樣。

末伽梨起身，說：“在咒術定義下，完全複制體和本體，是相同的存在，就像雙胞胎一樣。”

她端了烤吐司和夾菜過來，夾好煎雞蛋、奶酪、生菜、炸培根，大口咬下。

“譬如羂索，你可以進入複制體，自由活動，但你和夏油傑會分享相同的命運。”

兩片吐司上，是完全相同的牙印。

末伽梨一邊咀嚼一邊說：“如果本體衰老，複制體也會衰老；如果本體死亡，複制體也會死亡。當然，反過來也是一樣的，并不會永生……嗯、烤吐司稍微有點幹。”

“你烤久了。”裡梅起身給她沖泡了杯手沖咖啡，遞到她的手上，口氣稍緩，“剛剛那些你若早說，我也不會誤會。”

“悠仁比你可愛這點，倒不是誤會哦。”

裡梅瞪了末伽梨一眼，卻也沒有多計較，因為她立刻大贊他沖泡的咖啡有多醇香細膩，并說：“真希望我以後每天都能喝到你沖泡的咖啡。”

裡梅哼着：“那我就勉為其難，大發慈悲地實現你的願望吧。”

末伽梨和裡梅非常滿意他們的【每日咖啡約定】。羂索看起來很想很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歎了口氣。

“複制體和本體共享命運嗎……”羂索感歎着，“看來，我還是應該盡早用術式把大腦換到其他人的遺體裡。我若不換出夏油傑的身體，五條悟會殺死我。但即便我換進複制體，五條悟一旦殺死夏油傑，我也會死去。”

末伽梨笑道：“我倒覺得你選擇複制體的話，會更加安全。”

這是在說，五條悟不會殺死夏油傑。

羂索想了下：“也是，他們畢竟是摯友。夏油傑十年前就被咒術界通緝了，五條悟想殺他随時都可以，但他直到那麼多年後才動手……大概每個人都有後悔的事情。”

羂索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臉色忽然一變。

“等、等等，夏油傑，你為什麼能在靈魂裡吐出來啊！末伽梨、快、快點，把我換出去！”

“好好，不要急嘛。”

末伽梨說完，就摁住羂索的雙肩，用力往兩側一扯。

好像細胞分裂一樣，那具身體變成了鏡像的兩個。

左邊，是額頭上沒有縫線的夏油傑。右邊，是額頭上有縫線的羂索。

夏油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猛地掐向了羂索的脖子。

“咦？”羂索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他睜大眼睛，艱難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夏油傑、你做什麼？我死了你也會死。”

“那又有什麼關系？”夏油傑微笑着，五指用力，“況且，既然你讀取了我的記憶，為什麼假定我不會讀取你的記憶？”

“什、麼……？”

夏油傑掃向末伽梨：“你會複活所有在眼前死去的生命，是嗎？”

“當然。”末伽梨饒有趣味。

羂索也明白了夏油傑想要做什麼。

他無奈一笑，努力側頭向末伽梨抱怨：“惠說得沒錯，你果然是更偏愛他們的轉世……”

咔吧。

羂索的脖頸折斷了，夏油傑也在同時砰得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