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美紀的病房。
羂索的顴骨貼着冰冷的地磚,雙眼阖着,胸膛微微起伏。
伏黑甚爾蹲下,伸出五指,扯住羂索後腦的頭發,拎起他頭顱搖晃。
羂索像一具會呼吸的死屍,沒有任何反應。
“靈魂走了。”甚爾說道,目光向旁側掃去。
伏黑惠額上冒着細微的冷汗,單手摁緊胸口,像是尚未從魔虛羅離開的痛苦中緩過來。
末伽梨躺在五條悟的臂彎,手臂無力垂下,也靜靜沉睡着。
五條悟微微垂頭,藍眼睛注視着懷中的末伽梨。
現代最強咒術師面無表情,然而,他身周的咒力卻已然失控,簡直像地球上所有的大海都在沸騰咆哮。
病房裡,每一粒灰塵都在振動,地磚嘎吱裂開縫隙,其下鋼筋水泥發出可怖的聲響,門窗拍打着金屬框,連整座住院大樓都在微微搖晃。
“五條老師!”伏黑惠急急勸止。
震動停下,五條悟瞬間收斂,那種威壓仍在,但他嘴角卻挂上了往日輕浮的笑容。
“抱歉抱歉,稍微有點生氣。末伽梨真是太喜歡小看人了。”
甚爾站起來,掃了眼末伽梨:“這點我倒和你一緻,得讨回來才行。”
伏黑惠感受着魔虛羅離開的餘痛,未有異議。
不過,伏黑惠也道:“但是,我們并不知道進入遊戲的方法。”
五條悟就地盤腿坐下,背靠着牆,讓末伽梨倚着自己的胸膛。
“惠,聽好。我雖然讨厭那坨腦花,但他走前留下了線索,末伽梨自己也透露過幾句。哼,竟敢小瞧我到以為我不會注意……”
五條悟的拇指食指用力揪着末伽梨的臉頰,可惜她并未睜開眼睛,像往常那般投來嗔怒的視線。
伏黑惠仔細回憶着:“羂索的線索,末伽梨的透露……”
忽然,他瞳孔一縮:“難道,靈魂進入遊戲的條件,是必須将遊戲認知為真實的世界?”
五條悟一笑,閉上了眼睛。
甚爾也倚牆坐下,單臂搭在曲起的單膝上。
“來不來随你。”甚爾說道,眼皮耷拉。
病房裡,隻剩下了呼吸的聲音。
伏黑惠愣着。
無法克制的負面情緒,攪動着伏黑惠的五髒六腑。
他攥緊拳頭,确認沒人能聽到他之後……
“開什麼玩笑……”
伏黑惠喃喃着,語調忽然一轉,嘴裡吐着聞者呆滞的卷舌罵音。
“這是在開什麼垃圾玩笑!”
伏黑惠,這位向來克己又内斂的少年,身上既流着他那個混混老爹的血,又由不良教師五條悟撫養長大。
雖然,伏黑惠堅定想劃清界限,不想與他們同流合污,津美紀也努力将他引上正道,但實際上,伏黑惠體術娴熟的原因,正是從小就開始“勸架”。
「架不是打的,應該是勸的。」甚爾曾看着搞笑節目随口說,「打架會被警察和教師念,很煩人,但勸架不僅會被誇,還可以同時打兩邊。心情不好時就用這招。」
于是,伏黑惠勸了很多架,國中時更是把附近所有的混混們都勸了個遍,潛意識也受到他們的一些負面影響。
當他獨自一人,負面感情又積蓄到極點時……
伏黑惠深深吸氣。
多重壓力下,他如五條悟偶爾爆發情緒那般,像個不良混混那樣蹲下,單手胡亂抓着自己刺撓的頭發,喉中混沌低吼。
“該死,命運到底是有多畜生!我不僅要真心認為那個狗屎遊戲是真實世界,還得在那種情況下,說服津美紀那是虛拟世界?”
“末伽梨那家夥也是、可惡!她的确是因為我的請求才那樣冒險,但是——”
“把靈魂剝離我的影法術這麼大的事,好歹和我商量一下吧!”
“明明好好同居着,居然連招呼都不打,就把自己的靈魂全部搬走?擅作主張、任性至極,到底哪點值得我執着了!”
“是是我知道,那個是我前世刻在靈魂上的執念,不是我!但執念那種東西,隻要意識到了,就像發現嬰兒不是嗑瓜子嗑出來的那樣,再也回不去了!”
“每晚、每晚都夢到和末伽梨做那種事什麼的,我不要啊!青春期男性的大腦,為什麼會這樣!”
“不過,”他一頓,聲音忽然輕了,“都有婚約了,夢到那種事應該也可以……”
幾秒後,伏黑惠撐着膝蓋站起,恢複了往常冷臉的樣子,活動手腕。
“好,雜念排除,心情确認平靜,可以進入遊戲——呃、五條老師?!還有老爹、不,伏黑甚爾!你們、不是已經……”
五條悟和伏黑甚爾,本該已經進入遊戲的兩人,張大嘴巴,眼睛瞪得老大,像看到伏黑惠被鬼附身了一般。
伏黑惠安靜站立着。
砰!
這少年直挺倒地,面容非常安詳,靈魂無比順暢地脫離肉身,進入遊戲。
沒錯,遊戲世界絕對是真實的。他大聲把陰暗心聲全都喊出暴露的那個世界?哈哈,一定是假的,不然自己可以死掉了。
對,死掉。他認真的。
五條悟和伏黑甚爾面面相觑。
“瓜子?”五條悟難以置信。
甚爾聳肩:“惠問我他從哪裡來的那時,我正好在嗑瓜子。他後來還想種個弟弟妹妹出來,結果種出向日葵還不死心,天天和那植物說話,笑死人了。”
“你真是活該被他讨厭啊。”
“嘁,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直接說是○○啊。惠當時的表情像世界崩潰了一樣,每次想起來都笑到肚子痛、噗哈哈……”
“他讨厭你也是你活該。”
“喂!惠性格扭曲成那樣,絕對是繼承了你的混混基因!”
“哈?你怎麼不提他是被哪個不良小鬼養大?”
他們互相瞪着,氣氛劍拔弩張。
不過……
五條悟嚴肅道:“其實,我覺得讓惠扭曲的,既不是我,也不是你,另有其人。”
甚爾挑眉:“你是說……”
“惠剛才煩惱的,主要是末伽梨的事吧?”
“哦……”甚爾目露贊賞。
五條悟提議道:“所以,算末伽梨的錯,怎麼樣?”
“好主意。”甚爾欣然點頭。
就這樣,兩位渣渣監護人愉快地互相推卸責任,而遊戲裡的某處,末伽梨打了個噴嚏。
“阿嚏!嘛,肯定是悟吧?還有甚爾……”
與此同時。
由于末伽梨等人進入遊戲,遊戲内的靈魂總質量急劇增加,對其他靈魂的吸引力也大幅增強。
又由于日本遊戲并沒有青少年防沉迷系統……
……
…………
………………
京都,溫泉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