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商業街上,宿傩拎着袋草莓味脆脆鲨。
他面前,四位咒靈倒栽蔥地插在柏油馬路上,腿、觸手、枝幹都垂了下來,看起來是已經暈倒了。
野薔薇、虎杖、吉野順平目瞪口呆,末伽梨的眼裡流露出幾分懷念。
“那時,你也是這樣獵貂給我呢,宿傩。”
一旁,羂索下意識摸了下空落落的脖子。
千年前的那個冬日,宿傩将鞣制好的貂皮丢給了末伽梨。之後,末伽梨并沒有給自己做貂皮大衣。
圍巾、手套、貓耳鬥篷,她将貂皮制成這些,贈給了當時居住在堕天神宮的羂索、裡梅、悠仁和惠,以表達她對他們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感謝。
再之後……
十年喧嚣,千年寂寥。
宿傩将末伽梨吞噬後,她的存在被完全抹消。過去、現在、未來,整個世界都沒有了末伽梨·俱舍羅的蹤迹。
直到最近因果鍊重組修複,末伽梨才再次出現他們的人生裡。
記憶長河如果淹沒了許多小事,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羂索記得這件事,他甚至記得他那條貂絨圍巾在哪裡。
詛咒之王,他也會記得嗎?
宿傩腹部的牙清脆啃着脆脆鲨,面上略微挑眉,語調揚起。
“我?獵貂給你?”
羂索正唏噓着他已不記得了,卻聽宿傩道:“末伽梨,我獵貂不是為你,而是為了讓我過得更加舒心。夏日,你纏着裡梅避暑;冬日,又纏着我取暖。實在是煩人至極,沒一刻安甯。”
宿傩這抱怨,與千年前如出一轍。
末伽梨偷笑着:“你冬天會自發熱,身邊最暖和,我當然要偎着你烤火啦。”
宿傩厭道:“圍爐、火牆、手爐,堕天神宮都有。我看你隻是無聊,想找我樂子罷了。”
“是嗎?”末伽梨故作訝異,“我怎麼記得,那個雪夜,我和黑犬白犬窩着睡覺,沒擠到你那邊。結果,你獨自等到淩晨兩點還沒睡着,專門過來把睡得香香的我薅走——唔唔!”
宿傩往末伽梨的嘴裡堵了根脆脆鲨。
末伽梨嘎吱嚼着,臉上滑過奸計得逞的得意笑容,還向他伸手攤掌,示意她要更多封口費。
“噗!”羂索噴笑出聲。
“狐狸。”宿傩搖着頭,直接将脆脆鲨的袋子甩抛給她,一勞永逸。
末伽梨笑意盈盈,抓了一大把,塞進一旁野薔薇、虎杖、吉野順平的口袋。
“補充點能量吧。”
“謝、謝謝。”吉野順平有些結巴,小心翼翼的。
野薔薇神遊地剝開了包裝袋,默默啃着,看起來腦中迸發了激烈思考。
虎杖也道了謝。他僵硬地咬了口脆脆鲨,同樣心不在焉,目光不斷在宿傩和末伽梨之間來回飄蕩。
末伽梨又剝了根脆脆鲨的包裝,一口就咬了半根,宿傩在一旁瞪她,她便也笑着,将剩下半根塞進宿傩嘴裡。
“現代工業很厲害吧?”
“是不錯。”他腹部的嘴評價道,“要是再甜些,更好。”
“哇。”末伽梨詞窮了,“不愧是一頓早飯就能炫了三十個柿餅的你呢。也許,你和悟很有共同語言……”
宿傩和末伽梨閑聊着,虎杖用力咬下脆脆鲨,好像那是宿傩的腦袋,牙齒磨盤般使勁磨着。
……
…………
………………
虎杖是知道的,末伽梨和宿傩非常親昵。但那晚對虎杖來說,是噩夢,是他最努力不去想起的回憶之一。
平日,虎杖當宿傩不存在,但如今真正目睹……
像五條悟、伏黑惠、夏油傑、裡梅,無論是誰與末伽梨訂下婚約,虎杖都覺得無所謂。
就算她把真人等當作寵物,就算她和羂索關系親近,虎杖也能努力克制,保持面無表情。
末伽梨想親近誰,都是她的自由,虎杖從沒有幹涉的想法。
唯有宿傩。
虎杖讨厭和宿傩共用同一個身體。不過,他早有覺悟,無論如何都不會放詛咒之王出去。
宿傩用虎杖的身體殺了那麼多人,絕對無法饒恕。即便末伽梨将他們都複活了,殺戮也仍是殺戮。
澀谷事變後,虎杖每晚都陷身那血腥的噩夢,時常半夜驚坐而起,滿背大汗淋漓。
宿傩與末伽梨的那夜之後,虎杖又有了新的噩夢。
欲望,渴求,一切都是那樣濕熱黏膩。
他的感情,她的感情,全都揉雜着喘息與低吼裡。當所有的所有都如火山般爆發出來,他喘着粗氣——
窗外,屍山血海。
血月染紅了天空,殘肢斷臂垂挂在路燈之上,微晃着滴答鮮血。鋼筋從胸腔戳出,蒼蠅歇在眼球上。每個碎石瓦礫都是黑紅色的,滾滿了肉泥。澀谷像個垃圾場般,散發着濃重腐臭。
他呆愣着,而末伽梨滿目溫和,開口喚他:「宿傩。」
淩晨三點的浴室裡,虎杖捧涼水潑臉,擡頭看鏡,不知那倒影是誰。
不過,噩夢與他相伴相随,卻也隻敢趁他落單時偷襲。
後來,她與他的那夜,虎杖迷迷糊糊,陷在了末伽梨的懷裡。
「悠仁。」她這樣柔聲喚他。
那晚的夢,光怪陸離。
葡式蛋撻剛出烤箱,如太陽般泛着潤滑又細膩的光澤,氤氲着縷縷熱氣。牙齒輕輕一咬,到處都彌漫着焦糖和奶油的濃郁香氣。
虎杖吹吹舔舐,舌尖口感滑嫩酥脆。對猛長個子的青春期少年來說,就算吃上兩打,也滿足不了胃口。
「嗯……」那蛋撻輕輕笑着,「像小狗一樣呢。」
夢中的他,并不覺得蛋撻會講話有什麼特别,還與其争辯。
「我不是小狗,是大狗。我馬上就要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