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蜥蜴擡頭仰視,表情瞬間僵住:“什麼?這個名字——統領神奈川暴走族的大姐頭?”
“嘁!”他暗啐了句,賠着笑,從口袋裡掏出一疊皺巴巴的鈔票,“啊哈哈,不知這裡是大姐頭的地盤,失敬失敬。這些還請您笑納,拿去壓壓驚……”
吉野凪眯起眼睛,目光掃向吹着口香糖泡泡的小河千春,還有驚到不知所措的橘茂也。
“沒事吧?”吉野凪問小河千春。
小河千春百無聊賴,把玩着翻蓋手機:“嗯,我已經叫警察來了。”
吉野凪愣了下,瞪了她眼:“警察?千春,我好心載你來玩,你居然……”
“今天我買單,我說了算。凪,不管你有多麼厲害,安全第一。”
吉野凪歎息着,橘茂也不明所以,綠蜥蜴陰晴不定:“放屁,你根本就不敢報警——”
清亮的青年音從門口炸響。
“警察!所有人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青年男子容貌青澀,好像剛滿18歲不久,卻努力擺出成熟的嚴肅模樣。
他扶着筆挺警帽,大步踏入,戰術腰帶上的手铐和警棍随着動作叮當作響。耳側短發服帖垂落,眼睛和黑貓一樣滴溜圓,眉峰卻異常淩厲,好似時刻都會揚起尖爪。
“這麼快?”綠蜥蜴瞪大眼睛,吉野凪輕哼了聲,将頭别到一邊。
“我就在附近巡邏。”他聲線冷硬,出示了上下翻開的警察證。下方,神奈川警察署的警徽泛着金光,上方則寫着【菅原直輝】的名字。
菅原直輝的目光掃過店内衆人,他一見吉野凪面前跪着個人,便煩躁起來,手指哒哒地點着挂滿了裝備的戰術腰帶。
“我接到報警說,這裡有人搶劫?”
小河千春吹破了泡泡糖,嚼着說:“那邊那個綠蜥蜴強行使用假|币,持刀威脅要找零。如果不是凪,這位櫃員少年的漂亮眼睛就要遭殃了。”
“诶?”橘茂也一愣,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了,“我的眼睛、漂亮?”
菅原直輝的眉頭擰得很緊:“假|币?持刀威脅?還有,凪?”他複雜地看了眼吉野凪,對方回瞪他,一點也沒有示弱。
橘茂也仍因誇贊而不知所措,局促地絞着手:“那個,這位小姐,您這樣形容我的容貌,實在讓我不好意思……”
“為什麼要不好意思?”小河千春奇道,“你的眼睛确實很漂亮,笑起來也很好看,除了瘦了點以外,完全長在本小姐的審美上。還有,叫我千春。”
橘茂也張口無言,原本蒼白的臉頰頓時染上朝霞般的紅暈。
他忽地伸手,理了下自己鬓角的碎發,眼神漂移着:“您、您也很漂亮,還很帥氣。剛剛幫我報警,真是非常感謝,千春、唔。”
橘茂也嘗試了下,還是臉紅着加了敬語。
“謝謝你,千春小姐。”
“小事。”小河千春擺擺手,目光卻忍不住地瞟着他。
她細細描摹着橘茂也的眉眼,流露出幾分怅然與懷念。
吉野凪想了下,附耳輕聲道:“千春,你是想起白夜了嗎?”
小河千春僵了下,有些不自在。吉野凪拍了下她的肩,像是在安慰。
橘茂也有些困惑,但他并沒有探聽客人的隐私。況且,這裡有問詢權的也不是他。
菅原直輝問道:“刀,還有被認為是假|币的鈔票在哪裡?”
吉野凪看向角落,蝴蝶刀躺在地上,刀刃寒光若隐若現。小河千春和橘茂也看向玻璃櫃台,上面躺着萬元大鈔。
證據和證言都足夠了。
菅原直輝眼刀冷酷,向綠蜥蜴喝道:“你涉嫌使用假|币罪、非法持有管制刀具罪、搶劫罪,依據《日本治安管理法》,現在我将依法拘留你,對你進行訊問,請你配合調查!”
手铐叮當作響,折射出森寒的冷光。綠蜥蜴額前滾落汗珠,喉結因緊張而吞咽着。
“可惡——!!!”綠蜥蜴突然暴起,伸手就抓向櫃台上的紙币,大口塞進嘴裡。
菅原直輝瞳孔一縮,箭步甩出警棍:“停下!”
特攻服的旋起比他還要快。
“咕!”綠蜥蜴的鼻梁狠狠與玻璃台面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悶響。
吉野凪的動作幹淨利落。她右手摁住綠蜥蜴的頭,左手扣住他的下颌,拇指精準抵住颌骨的凹陷處。
咔吧。綠蜥蜴的下颌應聲脫臼,嘴巴滑稽地大張着,再也合不攏。萬元鈔票完整地落在玻璃台面上。
“啊——啊啊啊!”綠蜥蜴的慘叫變了調,他拼命掙紮,想要掙脫吉野凪的控制。
“哦?還不肯放棄?”吉野凪順手擰住綠蜥蜴的手臂,反身過肩,向下狠拽他的手臂。
“啊啊——”半空中,綠蜥蜴驚恐慘叫着,身體劃過一道弧線。
砰!這位暴走族大姐頭一個過肩摔,将他重重摔到地上。他背部着地,震到地上灰塵浮起。
“呃……”綠蜥蜴蜷縮身軀,微弱呻|吟着,卻還掙紮着要爬起來。吉野凪剛剛擡腳——
“凪,夠了!”菅原直輝喝道,膝蓋下壓綠蜥蜴的背部,手铐咔哒扣到他的手腕上。
吉野凪緩緩平氣。
她細緻撣着特攻服,又用拇指抹過臉頰,将沾到的灰塵拭去,像極了結束狩獵的猛虎,在舔舐嘴角的血迹。
吉野凪看向菅原直輝,聲音平穩:“用不着你提醒,我知道分寸,小直輝。”
菅原直輝起身,将刀和假|币都裝進證據袋,沉聲道:“我在巡邏執勤,請稱呼我為菅原警官。”
“嗬,這麼無情?小直輝,态度好點。我這可是見義勇為,還及時幫你保留了關鍵證據——”
菅原直輝猛地轉頭,幾乎喊着打斷了她:“你見義勇為的次數太多了,多到打架打成了神奈川暴走族首領!”
他焦心着:“凪,從小到大,你都這麼莽撞。現在既然我成為了執法者,你沒必要身先士卒!多少,你也考慮下自己的安全,還有我的感情!”
回音震響,店内死寂般安靜,隻能聽到菅原直輝那急促的呼吸。
吉野凪凝望着菅原直輝,她的這位竹馬急到瞳孔放大,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她的倒影。
1秒,2秒,3秒。
菅原直輝緩過氣來,略微偏過頭去。
“抱歉,凪。”他聲音輕了許多,“我不該吼你……”
“菅原警官。”吉野凪說。
菅原直輝愣了下,随即聽到她接着說。
“小時候,我習慣這樣稱呼你媽媽。後來,我再也無法那樣叫了。我,不想看到你與你媽媽一樣。所以……小直輝,無論你怎麼說,我都隻會這樣叫你。”
菅原直輝呆住了。
十年前,母親因公殉職,菅原直輝即便現在想到,鼻子也是一陣發酸。而吉野凪的母親,不久前才因心梗離世。
吉野凪從來沒在他眼前哭過,但他們是隔了一堵牆的鄰居。
這些夜晚,哀泣不斷。菅原直輝屢屢敲門,詢問她是否還好,吉野凪都是臉上帶着微笑,眼角卻紅得讓他攥緊了拳頭。
菅原直輝工作繁忙,猶豫再三,昨天還是将這些告知了小河千春。吉野凪的這位摯友連夜甩開護衛,匆匆趕來。
剛才,吉野凪看起來心情不錯,但他不慎讓她回憶起了悲傷的事。
吉野凪失去了很多,而他……
“我絕不會再讓你失去重要的人,凪。”菅原直輝承諾道。
吉野凪的嘴唇顫了下,目光落在他的警帽上金燦燦的徽章,最終勉強揚起嘴角。
“即使,那是謊言……”
“凪,我——”
“小直輝。”吉野凪打斷他,忽地揶揄起來,“你剛剛說,希望我考慮下自己的安全,還有你的感情?”
“感情……啊!”菅原直呆了下,臉噌得紅起,“這、這——”
他猛地拉低帽檐,試圖擋住自己的臉頰:“咳、我是說,考慮下、那個,警察對一般市民的普通關懷……”
往常,吉野凪會把她的這位竹馬逗到惱羞成怒,但今天,她隻是笑了下。
“既然如此,你也考慮下一般市民對警察的關懷。刀槍無眼,注意安全,小直輝。”
菅原直輝愣了下,好像有些不習慣似的。
“你……算了。”他的目光掠過她胸口的銀镂翻蓋吊墜,“凪,來警局一趟,千春和那邊的店員也過來,做個筆錄。”
“诶——”小河千春擔憂地看了眼吉野凪,“我昨天可是熬夜趕論文,今天還拼命甩開墨鏡跟屁蟲們,好不容易才出來的,你居然要我把時間浪費在做筆錄上?”
橘茂也同樣很為難:“請問,我可以明天再去嗎?現在還是上班時間,如果我擅離職守,客人們會困擾的。”
“可以。”菅原直輝拽起綠蜥蜴,強迫他站起來,“我之前叫甘城老闆裝監控,但那家夥太摳門。為了保證拘留的合法性,我需要一個目擊證人,其他人過兩天來都行。”
“我過去吧。”吉野凪說。
“凪?”小河千春大驚,她忽地低頭,把口香糖吐在包裝紙裡,鄭重道,“凪,今天,我既是自己想出來玩,也是想讓你玩得開心!”
吉野凪搖頭:“剛才飙摩托追電車,我已經很開心了。千春,多交些新朋友吧,試着和别人組隊對戰,别總來禍害我了。”
“禍害?喂,凪!”
小河千春瞪她,吉野凪笑出聲來,可笑聲很快化作一聲長歎。
“我是認真的。之前,我一直在做義工,偶爾會有人給志願者報酬。媽媽對我很寬容,總說順其自然就好。但現在……”
吉野凪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胸前的翻蓋吊墜,那裡面,嵌着紀念她母親的照片。
“千春,我也該走上正軌了。”
菅原直輝微微睜大眼睛,小河千春也發着愣。
吉野凪平靜說:“千春,我們是朋友,這一點永遠不會變。和你出去玩,我很開心。隻不過……之後,我工作可能會忙起來,不一定再有時間應約。你多結識些新的朋友,也不差吧?”
小河千春望着吉野凪:“你這是在擔心,我會寂寞?”
“有點。”
小河千春沉默了半秒,扶額歎息,擺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唉……凪,你在想什麼呢。本小姐是誰,還找不到人陪我玩?”
栗色馬尾飛揚,一疊萬元甩在玻璃櫃台上。
“少年,我要租裝備,開場地!”
“啊、是!”橘茂也回過神來,匆忙辦理手續,從貨架上拿出槍械、護目鏡、和防彈背心。
小河千春将突擊步槍扛在肩上,将太陽鏡換成護目鏡,眼裡閃着狡黠的光。
“凪,你盡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過,遇到困難可别忘了我。就像你罩着神奈川那樣,我千春大人也罩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