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埃莉摩絲從這家夥居然還沒有慘遭毒手的詫異中回過身來,利柏拉托已經做出了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舉動——他朝其他殺手們連開數槍,直到他們接連地帶着不可置信的目光倒在血泊中。
“你這是背叛了組織?”埃莉摩絲看上去像個落魄的惡棍。人生的苦難在她的臉上顯露無疑,面部滿是傷痕,像是刀刻斧鑿,日久年深。
這就是信仰。
埃莉摩絲在過往人生中見到的信仰,歸根結底同她在教堂裡見證過的信仰一樣的,同樣是在可怕的蠱惑之下,但是輕言放棄的信仰。
有人因某個理由把它窒息和消滅,它卻在其他地方冒出新芽來,它比死亡更加頑強。
當然,像這樣荒無人煙的偏僻旅館能常年安穩開張,必定少不了它背後的強大。眼見着鬧劇逐漸擴大,在事情徹底變得面目全非前,旅館老闆做出了反應。
旅館大廳裡的燈突然在同一瞬間齊刷刷滅掉。
埃莉摩絲頓時陷入無邊的黑暗裡,伸手不見五指。這裡除她之外所有的殺手基本都已被解決,曾經的隊友也成了對立面。
她一想到這些,心裡就生發出抑制不住的恐懼。更令她恐懼的是,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也背叛了信仰。
她向來認為自己就是為掌控命運而生的,死亡不過是最低級的痛苦。然而黑暗突如其來,她忽然拿不準自己是否真的克服對死亡恐懼。
旅館外本來有燈光,但那燈光相當昏暗,穿不透大廳裡因死屍堆疊而起的黑暗。
埃莉摩絲在黑暗中剛剛穩定心神,突然,從對面射出一道明亮刺眼的光,就像影院用的聚光燈一樣照在她身上。
莉莉安的腳步聲傳了過來,端着一隻殺手随身攜帶的手電,一邊朝這邊逼近,一邊将刺眼的光掃射着整間大廳。
突然光熄滅了。
“警察就要來了,你們最好停止鬥争。”老闆的聲音從廣播裡傳出來,接着聲音又消失了。
沒有任何警告,炫目的光線再次刺進埃莉摩絲的眼中,而莉莉安的身影完全隐沒在一片光亮裡。她聽到了歎息的聲音,接着眼前閃現出一個槍口,有煙火從裡面噴出來。
子彈射出的那一刻,在她耳邊發出一聲轟鳴,帶着極大的熱量擊中目标,埃莉摩絲感到有血在流淌。盡管這顆子彈直沖她而來,但她覺得對方并不是要殺了自己。那個女人又朝她射了好幾槍。
一名殺手被穿過埃莉摩絲身體的子彈和直接射向他的子彈擊中,向後倒下去,堆在了另一具屍體之上。他共被射中六槍,左右兩條胳膊各兩槍,其餘兩發子彈分别擊中他的前額和心髒,穿透他的左心室。
埃莉摩絲伸手去撫摸面部,手指狂亂地摸索着,但最終驚恐地意識到面前這個女人并不是以往那些随便對付的人物。她萬分絕望,在兇殘目标的槍口之下,她竟沒有任何逃脫的能力。
她痛苦地跪倒在地,慢慢擡頭。
那勻稱的輪廓在手電射出的黯淡燈光下顯現出來,埃莉摩絲看到了莉莉安那張絕美驚豔的臉。這時她才意識到,最可怕的并不是未知的事物,而是對已知的遊刃有餘的事物突然失去控制。
她提心吊膽地跪着,用手捂住自己的右臂。可是無論她怎樣僞裝鎮定,對面也遲遲沒有傳來回應。仿佛站在黑暗中的根本就是雕像,甚至是沉默的墳墓。
手電的燈光閃爍了幾下,埃莉摩絲察覺到對面的人蹲了下來。在這樣近距離的觀察下,她能看得出莉莉安的笑容是真正意義上的冷靜與坦誠。
“抱歉,本意是對付你身後的那位殺手。”莉莉安在她受傷的手臂上使了點勁。
埃莉摩絲的嘴張開,痛苦地大叫卻不願出聲。
“一點痛苦能起這麼大作用,實在讓我驚奇。”莉莉安重新站起身。“我認為你需要救護車——是這麼形容吧?”
“這點痛算得了什麼……我感覺好極了。”
“你感覺不好,你明知道這點的。”莉莉安甚至沒有再騰出視線去看她,于是非常迅速的,連利柏拉托也沒有看見莉莉安的手臂移動,一肘正擊到埃莉摩絲的後腦勺。
利柏拉托看向旅館外,盤算着警察什麼時候會到,“你沒有把她殺死。”
“看她順眼。”莉莉安笑了一下,顯得十分敷衍。
然後,利柏拉托也不明白這事是怎麼發生的,也不明白剛才那一眨眼的時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他隻感覺到有樣東西撞擊他的胸膛。
他的胸膛很寬,長滿了肌肉,這是每天高強度訓練的結果,他可是組織裡名列前茅的殺手。可是,這改變不了他此時的處境。
他的身體被對方扭轉過來一扔,撞到了旅館大門的金屬框上,仿佛他隻是一件沒有意識的物品。
他破口大罵,并努力解救自己。他捂着嘴部咳出鮮血,踢動雙腿,試圖在無路可逃的情況下向外挪動,雙腿還在抽搐般地踢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