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面子都不給。
唐歌一愣,記憶中的蘇長安很會來事,做事圓滑,處理人際關系遊刃有餘,是絕對不會把場面弄得這麼尴尬的。隻有他不把對方放在眼裡時,才會變成這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張曉曉也不氣餒,放下酒杯,自己找了台階:“倒是我考慮不周了,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安全問題可是大事!”
蘇長安依舊淡淡的:“感謝理解。”
這話讓桌上陷入死寂一般的沉寂,氣氛也陷入了冰點,像蘇長安這種身份地位的人,不給你面子就是不給,一大幫人照樣得想方設法哄他。
他好像對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沒什麼興趣,反倒對屏風後面的彈唱更感興趣,隻是評彈藝人技藝不精,令他直皺眉頭。
張曉曉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他的不适,視線環顧一圈,終于想起了唐歌。
“蘇總是不是很喜歡聽琵琶彈唱啊?”
張曉曉八面玲珑,媚眼勾人:“那我可得好好給你介紹一下了,這位是我們公司的唐歌,是舞蹈生,也特别會彈琵琶。”
一直低着頭的唐歌差點摳破手心,暗暗罵娘,張曉曉幹嘛把話題引到她身上?
蘇長安的視線已經轉移了過來,眉頭皺的更緊了,從飯局開始,這個女生就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一直低着頭,好像不想讓别人發現她的存在似的。
他終于來了興趣,聲音清冽如山泉:“你會彈琵琶?”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唐歌驚訝地擡起頭,卻從蘇長安淡漠的眸子看不到任何情緒波動:“你、你不知道嗎?”
他裝的還挺像一回事的。
好歹也曾朝夕相處過兩年,他居然不知道她會彈琵琶?莫不是故意為難她的?
誰知蘇長安愣了愣,下意識就回答:“抱歉,我沒看過你演的戲。”自然不知道她會彈琵琶。
“哎呀,人家蘇總事務繁忙,日理萬機的,”張曉曉心直口快,“你就演了幾個小配角,在大屏幕上都找不出來,蘇總怎麼可能知道你呢?”
“你還不趕快彈一下琵琶,給蘇總展示一下才藝,這樣人家就能知道你了呀!”
唐歌騎虎難下,桌上人都沒聽出她的話外之音,關鍵蘇長安還裝不認識她,分明是在陰陽怪氣!
她心裡也憋了一股氣,當初是蘇長安冷暴力分手的,她也不欠他什麼東西,有必要裝成陌生人麼?
作為前任,她就這麼拿不出手?
“蘇總,我記得你那部戲裡,正好缺一個彈琵琶的歌女,”張曉曉再次展示了長袖善舞的能力,“我看唐妹妹就很合适。”
蘇長安瞥了她一眼,眸子依舊是淡漠的:“形象确實合适,不過琵琶彈的怎麼樣?先彈一下再說吧。”
唐歌狠狠掐了掐手心,蘇長安肯定早就認出了她,故意為難她的!
桌上人也都在等她彈琵琶,這種場合不能不給面子,唐歌咬牙切齒坐到屏風後面,從評彈藝人手裡接過琵琶,既然人家裝不認識,她又何必深情?
等出了這個飯局,她與蘇長安就是陌生人,井水不犯河水!
她抱着琵琶調了弦,唱起自己在大學期間寫的一首歌“怨江南”,也是她曾給蘇長安唱過無數遍的歌。
屏風響起宛轉悠揚的聲調:
【“怨~~~”
“怨江南,怨江南太美,惹人入情關……”】
小曲一唱出來,在場人的心都快要酥掉了,果然是吳侬軟語,江南奢靡之音,軟綿黏膩。
自古江南出美女,這聲音怎麼也這麼軟糯呀,撓得人心癢癢,真是“酥死個人”,怪不得古代那些文人墨客都要醉死江南夢鄉呢。
蘇長安直接就聽呆了,這曲調十分熟悉,可他使勁甩了甩腦袋,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他轉頭看向屏風,唐歌側坐在裡面,身子微微傾斜,刻意避開了他的視線接觸。
從蘇長安的角度,隻能看見她撩撥琴弦的手腕,在室内冷光照耀下,手腕的銀镯子閃了一下亮光。
正是那亮光讓蘇長安一愣,失憶的大腦浮現了幾個模糊不清的場景。
世人常以送首飾來表明愛意,為了讨姑娘歡心,有個男人曾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苦學鍛造銀镯的技藝。
銀飾便宜好買,但真心難求。
打鐵室高溫難耐,一錘又一錘的敲打間,男人額頭沁出細密的汗水,手心也起了泡,依然不叫苦,心心念念都是心愛的姑娘。
等他腦海終于浮現出那姑娘的臉,竟然和面前這個女生一模一樣……
蘇長安再也忍不住,直接沖進了屏風裡面,一把拽起她的手腕,動作十分粗魯:“你手上這個銀镯子是從哪來的?”
他胸膛微微起伏,語氣急切:“還有,我們之前見過嗎?”
唐歌被吓了一跳,不懂他這是搞哪出,雲裡霧裡捕捉到一個重點:“你是說,你不認識我?”
他一直盯着她手腕上的銀手镯,開口解釋:“是這樣的,我兩年前出過一場車禍,失憶了,對以前發生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唐歌楞在原地,大腦宕機:“你……你失憶了?”
原來是這樣。
難怪這次重逢,他見到她都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和情緒波動,原來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唐歌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失魂落魄,仿佛全身的精力都被抽幹了,原來他們的故事,隻有她還記得。
她在心裡呢喃:長安,長安,祝你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