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裡的土地也很肥,那邊沒被雪蓋住的地方,都是黑的……”
就在崔家幾人稍顯興奮地點評這方田地時,視野中出現了迎面而來的兩個身影,讨論聲戛然而止。
随着雙方越來越接近,崔老漢他們不僅身體越來越緊繃,連頭也越來越低,恨不得将腦袋藏起來才好。
那個心虛啊……
簡直讓葉藤哭笑不得。
迎面而來的那兩人本來并沒有注意到他們,也被引得狐疑起來。
這下可好,葉藤看到身側的崔葉氏已經緊張得同手同腳,不得不在崔家人露出更多馬腳前,主動上前一步,攔住已經有些起疑的兩人,笑吟吟地問道:
“兩位獵人兄弟請留步,請問,前方可是利州嘉元縣?”
這兩人,一人背着一把粗制的弓,其中一人還握着一柄竹矛,前進的方向又是山林,顯然是獵人。
握着竹矛的獵人年紀稍長,上下打量了一番葉藤,又擡眼将她身後的那輛怪異的廂車瞧了好幾眼,并沒有出聲回答,隻微微點了下頭。
葉藤像是沒看到這兩人眼中的警惕一般,繼續笑吟吟地道:
“多謝兩位兄弟好心指路。我等從梓州青陽縣而來,路上為避開流民大軍,不得已繞進了山裡,卻不幸迷了路,好不容易才走出來。話說相逢即是緣,我們車上還有些珍惜好貨,為答謝您二位的好心,可以以成本價賣與二位,二位可有興趣?”
兩位獵人不約而同地昂首看向葉藤他們身後的路,腦子裡也将從梓州青陽縣到這裡的路大緻過了一遍,互視一眼後,警惕心頓時去了大半,還是那位年長些的,開口道:
“還好你們躲得快,那些流民全帶着瘟疫,真碰上了可就沒命了。”
葉藤以手掩口,臉上全是後怕之意,“難怪了!難怪路上有許多……”
稍稍停頓後,葉藤才十分慶幸地道:“我的這些夥計沒見過這種場面,這兩天魂都吓飛了。”
兩位獵人想想他們這兩天清理掉的屍骨,心裡也有些發寒,對被“吓到”的崔老漢他們特别地感同身受,便一點兒也不覺得眼前這些人的形迹可疑了。
不過,他們就是倆窮獵戶,這女掌櫃說的好貨再便宜,他們也沒銅闆買,便好心地指點對方最好在前面繞一下路。
“最好是繞道北門進城,南門雖然近,卻已被流民堵住了。”
“這樣……多謝兩位兄弟指點。”葉藤落落大方地躬身行了一禮,又轉身招呼已經呆住的崔葉氏,打開一節車廂頂蓋,取出一串鮮冬筍出來。
與崔家搭夥後,崔大娘根本不肯用她這邊的食物,她隻能見縫插針地将筍幹往裡加。
這幾個整株的冬筍便保存了下來。
正好可以當作“好貨”送與這兩個好心的獵人。
“冬筍?這可是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好東西!”
兩獵人哪裡敢接這麼貴重的食材,紛紛推辭。
葉藤也從兩人的态度中,對冬筍的價值有了新的評估,靈機一動,一邊手快地将冬筍放到獵人的手裡,一邊請求道:
“還請兩位兄弟切勿推辭。說來,在下也是有事相求。我們一路行來确實被吓到了,可否請二位幫忙做個向導?将我們帶到嘉元縣北城門即可。”
兩獵人心中一合計,覺得這活計相當劃算,隻是帶個路而已,手中這一串冬筍賣到他們熟識的食樓中,至少能得一兩銀子。
便欣然應下。
而有了這兩個嘉元縣的本地人帶路,葉藤他們後面的路就極為順利了。
所遇之人,在兩獵戶的介紹下,都知道他們是從隔壁梓州青陽縣來賣貨的,半點沒懷疑。
葉藤順便還将剩餘的一點兒筍幹、崔氏兄弟們的肉幹以及草繩全都給賣了出去。
将崔家人看得一愣一愣的,看着手中的一籃子雞蛋和三十多個銅闆,總覺得像是在做夢一般。
每走一段路,都要偷偷摸摸地将雞蛋和銅闆再數一數。
生怕一眨眼,這些東西就沒了。
将葉藤他們送到嘉元縣北城門後,覺得占了大便宜的兩獵人還好心地将他們帶進城裡,一直送到一家不起眼的客舍那裡。
“葉掌櫃放心,這家客舍雖然偏僻,但是裡面不僅幹淨還便宜,掌櫃的與我們兩兄弟相識,已經答應為諸位作保,你們就安心在這裡暫歇吧。”
路上的時候,他們就聽這葉掌櫃說了。
他們在山裡迷路了十多天,不得已将極為值錢的冬筍大半給吃了不說,還因為山路崎岖闆車行走困難的緣故,丢了不少錢财貨物。
其中還包括最為緊要的戶籍文書。
若是沒有他們兄弟的關系,葉掌櫃等人是無法投宿的。
自覺幫到此處,也不枉他們拿了人家一串鮮冬筍的兩獵人,在葉藤的再次感謝下揮揮手就走了。
待倆獵人走遠,崔葉氏才小心地扯葉藤衣袖,“阿藤啊,咱交完一日的投宿費用,手上就隻剩一文錢了,接下來要、要咋整啊?”
車上的吃食除了兩大筐野蒜和一籃子雞蛋,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蒜能救命不假,可它不能填飽肚子啊。
一籃子雞蛋最多能喂一喂兩小,大人是不夠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