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藤見崔大娘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與緊迫性後,便不再多話,轉身點了兩盤茶點過來。
“嬸兒,你們先吃點東西,小丫也還餓着呢。”怕崔大娘她們舍不得,葉藤還特意強調,“什麼也不吃,隻在這幹坐着,怕是會引人懷疑的。”
說完,她夾起一塊米糕喂給崔小丫,心疼地摸了下小丫頭的頭發。
然後将頭上顯眼的紅黃色樹葉頭花給取下來,就淡定地離開了。
她目标明确,直往城中最大的布店而去。
之前與商販們攀談時,她本意隻是想了解嘉元縣的衙役對行商之人的盤剝情況,卻無意中知道了縣令大人今日的行程。
沒想到這會兒就派上了用場。
“去布店的話,縣令大人是在想辦法解決流民們的禦寒問題?”
葉藤暗自嘀咕一句,再回想一番上午聽到的那些八卦,腦中便有了想法。
她走得坦然,自然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崔大娘提到的路上安全問題,葉藤自然也是清楚的。
不過就憑她們三大兩小在縣裡面大搖大擺地逛了一上午也沒被人注意到,葉藤便知道,此時大家的注意力應該還都在崔叔他們幾個男人身上。
她取下了身上唯一顯眼的頭花後,更不會有人認得她。
如此無驚無險地到了徐氏布莊後,看到布莊外面守着的衙役,葉藤便知道,自己沒有來錯。
隻是……
這氣氛好像有點不對的樣子?
布莊門口的衙役雖然隻是站着,可他們一臉嚴肅的樣子,已經足夠吓退客人了。
這……縣令大人是在和徐氏布莊僵持?
不過,換一句話說,這徐氏布莊的背景很牛啊。
居然有膽子跟縣令大人對着幹。
葉藤稍等了會兒,見那邊沒有一點動靜,不禁有點着急。
縣令大人與徐氏布莊可以慢慢地僵持,她這邊卻是等不得。
沒辦法,她隻能冒險了。将樹葉頭花再次戴到頭上,葉藤便笑着朝一位眼熟的衙役走去。
“葉娘子?”薛安從紅黃相間的亮色頭花上将葉藤認了出來,當即将人引到一旁。
“葉娘子怎麼過來了?這地方不安生,還是早早地離開為好。”
薛安也是看在昨日施大人對其另眼相看的份上才好心提醒。
這徐氏布莊仗着跟隔壁梓州知州徐大人搭上了線,便敢對施大人的政令陽奉陰違。
施大人忍了很久了,今兒個是特意過來施威的。
這會兒還隻是僵持,誰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
普通老百姓還是趁早避開的好。
葉藤笑着謝過,又偷偷給對方塞了一錢銀子,“民婦有急事需求見施大人,還望差役大哥幫忙通禀一聲。”
“這……”裡面劍拔弩張的,這時候進去不是明擺着找不痛快麼。
“差役大哥隻需私下給施大人說‘名可趨利’這四個字,大人定然不會怪罪于你。也會答應見民婦的。”
“名可趨利?”這是個什麼話?
可更讓薛安驚奇的是,“你識字?”
窮得比流民好不了多少的婦人,居然還是個識文斷字的?
這可比昨日該婦人獻良方更讓他震驚。
再想想昨日在縣衙中時,這個婦人不一般的氣度。
薛安不禁也暗自猜測起來,這個婦人,怕是來頭不小!
難怪施大人對這婦人的态度會不一般。
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的薛安,對待葉藤的态度也慎重了起來。
“既如此,那還請葉娘子稍待。”
薛安拱手一禮後,便轉身進了徐氏布莊。
徐氏布莊中,施洛成無視徐承啟第五次端茶送客之舉,示意身邊的小厮繼續斟茶。
心中則對徐氏布莊的東家徐承啟惱恨不已。
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東西!
學他們官場中人搞端茶送客這一套,也不先弄清楚到底何謂端茶送客。
那是上官接待下屬時所用的禮節。
憑他一個低賤的商人也配!
如今,這批流民的安置問題,治病的藥已無問題,糧食方面本縣的幾家糧商也答應鼎力支持。
大量的豆子已經在轉運的途中,不日就能赈濟給流民。
甚至連周邊二十三個村落,都已經同意接納流民落戶。
隻有這徐承啟,裹挾着整個布行與他作對!
不僅無視縣衙下達的衣物捐獻令,還要挾其他同行不許捐。
施洛成飲下一口茶,強壓下心中的戾氣,腦中開始盤算武力促其捐獻的得失。
而薛安就是在這個時候踏進來的。
他見到施大人已經黑沉如鍋底的臉色,不禁有點後悔自己的莽撞。
可現在進都進來了,他也隻得咽口唾液,小心地湊過去,低低地道:“名可趨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