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好,”話雖如此,韓信卻面露難色,“隻是不知雇善水居的庖丁費錢幾何?”
嬴略指了指身旁一直跟着的遊俠阿舒道,“他也不能吃我們的白食,這雇傭善水居庖丁的費用啊,他出。”
韓信看了看那個身材魁偉異乎常人的遊俠,心中有些懷疑一個遊俠的财力是否足以支付豪華旅舍刨丁的廚費。
遊俠阿舒生平第一次覺得被人歧視了,歧視的還是他的财力,且不說他是這善水居主人的大公子,就是他自力更生做賞金遊俠賺的錢,一輩子都花用不完。怎麼還會有人懷疑他的财力?
遂當即給予了肯定的答複道,“這有何難。”
殊不知韓信也不過是試探二人的玩笑而已,他們兩個人既然能從容出入善水居,又豈會是他這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困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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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韓信剛才狼吞虎咽了一頓炙肉,但當一盆熱氣騰騰、鮮香馥郁的魚羊鮮端上來時,他還是被香到再度咽了咽口水。
隻是,當他大快朵頤之後,才發現請他吃豪華大餐的大“善”人并沒有怎麼動箸。
“足下怎麼不吃啊?”
“朝食用得晚了,現在還不餓。”
這話卻被阿舒無情戳破了,“她心中有事,吃不下,不用管她。”
說罷,又毫不客氣地挾了一筷子魚肉。
“似足下這樣的豪富之人也有煩心事嗎?”
“與人相約,卻遲遲不見那人來赴約,所以有些焦急罷了。”
作為同樣曾經被人傷過的人,韓信勸道,“那人遲遲不來赴約,要麼是不是個誠心之人,要麼不是誠信之人,無論是哪種人,足下都沒有必要再等下去了。”
“我倒甯願她是被什麼急事絆住了腳,所以才來不了。”
見他仍然在固執地為失信之人辯護,韓信覺得更像夢中真心錯付、下場凄慘的自己,“有些人是不配别人真心以待的。”
嬴略回過神來,笑道,“聽壯士之言,似乎有過類似被辜負的經曆。”
“信自少時便忍饑挨餓,見慣了人情冷暖,世态涼薄,所以才對足下如此相勸。”
誰知話音剛落,嬴略便從袖中抽出一張玄金色的木牌遞到他面前。
韓信震驚道,“這是——?”
他接過了那張“黑金卡”,定睛一看,這是一塊不知由什麼名貴香木制作成的木牌,表面髹了一層黑漆,并以金粉繪制成了微縮版善水居的樣子,右下角用類似篆書的文字書寫了三個字,韓信猜寫的是“善水居”,轉過來,發現背面竟還有紋飾,看起來似乎是星宿,再用與正面相同的文字寫了四個字,他想,那個名為許負的小神算或許知道畫的是什麼,等他有機會給她看看。
嬴略已開口解釋道,“這是善水居給特殊客人定制的玄金卡,隻要持有此卡,便可在天下間所有善水居内衣食住行無憂。壯士日後再也不會忍饑挨餓了。”
韓信二指間輕飄飄地夾着那個玄金卡,“難怪足下先前說,‘跟着我,有肉吃!’原來是頓頓有肉吃啊。不過,天下間沒有免費的食物,足下到底意欲何為啊?”
“如果非要找一個理由,壯士就當……”頓了一下,嬴略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就當這是我對你‘奇貨可居’的資助。”
聞言,韓信卻笑得比嬴略還要狡黠,“足下就不怕押錯了寶,做了賠本的買賣,白白浪費了許多錢财卻供養出了一個好吃懶做的廢物?”
“我不在乎。”嬴略一臉雲淡風輕。
韓信笑道,“足下果然是——”
阿舒在心中補充道,人傻錢多啊。
韓信剛好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在他看來,人傻錢多好啊,總好過某個狼心狗肺的負心人。
“即便壯士不是有才有志之人又如何?大丈夫不能自立,這不是你的過錯。太平之下,本不該有饑餒。如果有,便是這個世道錯了。”
此話一出,不僅韓信震驚了,就連一向淡泊的遊俠阿舒都震驚了。
她身為秦國公主,竟然能承認自家的統治有問題?她不是一向最為維護自家的統治嗎?甚至一度說出“皇帝怎會有錯”這種極其涼薄虛僞的話。
而韓信的震驚在于“大丈夫不能自立,這不是你的過錯。”
他的睫毛眨了眨,慌忙低下了頭。這麼多年了,第一次有人能體諒出他的困頓,而且這話是從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口中說出來的。
這對他早因世情涼薄、天意弄人而皴裂的内心而言,簡直就是久旱逢甘霖,暴雪送暖炭。
待他再度擡起頭,卻是為對面之人腰間佩戴的寶劍而震驚。
“足下身上佩戴的寶劍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