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那邊冷嗎?”
“可能有點冷吧。”
缇翁點點頭,蹒跚着走出去。
張律來到房間裡的祭台,拿出三炷香點燃,甩滅火星,插入香爐,渺渺青煙升起,他看着牌位上的名字,聽着雨打樹葉,一直嚴肅的神情緩慢平和下來。
時至今日,窗外的紅楓葉落了15回,妻子也離開他15年了。
北彌這個案子很大,牽扯的人都是達官貴族,如果他能辦的順利,得到太子的歡心,便能再晉升一步,成為百官之首,丞相。
屆時,大仇将報,壓了他15年的悲涼苦楚也能消散了。夜深人靜時,他總覺得妻子的那抹幽魂依偎在他肩頭,想必她也在等兇手捉拿歸案的那一天吧。
缇老翁回來了,拿着收拾好的行囊,很簡易,就是一塊布裡包了兩件衣服,一點幹糧,他知道張律不喜歡太複雜的東西。
“路上小心點啊。”
“知道了。”
張律背上了行囊,拿起門口的傘,撐開後走入大雨中,登上了馬車。
車子行駛到皇城門口和其他車子回合,這三十幾輛車以及三百騎兵都是太子派往草原的使團。
線人說北彌就在飛羽地,想要阻止狄族和代國的戰争,而張律要做的事截然相反,他要把代國拖入戰火。至于北彌,按照太子的意思,他自己願意回來,那最好,不願意,帶回那美麗的屍體,也可以。
城門打開,使者團隊出發。
張律掀開車簾,回望着大夏的皇城。它威嚴肅穆,矗立在哪裡,曆經百年滄桑,是至高的榮耀,是金錢和權力的深淵,是禁忌的男歡女愛和血腥的纏綿悱恻。
這20年來,無數武将文臣帶着野心踏入皇城,如同落到沙漠的一滴水,在浩瀚中暴曬蒸發,在孤獨中長滿白發,暮然回首,生命已經走到了時光的盡頭。
而他一直盤旋在空中,等待下一場審判。
車隊行駛出了皇城,經過太子特許,上馳道行駛,每到一處驿站變更換馬匹稍作休息,速度快又不怎麼颠簸,讓這次行程輕松了很多。
第二天上午,狄族向導和張律報告,到飛羽地了。車隊停了下來,張律探出身子看去,沿湖建立的城池飄揚着彩色的經文布條,百來個狄族士兵手持彎刀把手着城門。
他多次出使過飛羽地,但這次氛圍明顯不對勁,沒有歡慶的人們,隻有戒備森嚴的士兵,一定是出事了。
城門開了一條窄窄的縫,一名青年男子走了出來:“歡迎各位遠道而來,請問你們是誰派來的使者?”
張律拿起旌節,下車行禮,遞上文書:“我是大夏廷尉張律,由太子劉淵心派來。”
青年男子一驚,眼裡多了幾分敬畏,連文書都不看,擺動着小臂:“大人快快請入城!王正在等你!”
掉城門的繩索被士兵拖拽,齒輪嘎吱吱的轉動,飛羽地的城門大大的敞開,車隊順利進入。
馬車直接到了王寝,男子領着張律快步進入。
“報!大夏使者張律求見!”男子站在門口大喊。
“讓他進來!”裡面有人回應。
“是!”
男子推開門,張律走了進去。這是個圓形的會議廳,兩邊站着十個将軍,正前方的高台坐着狄族王傲暴,旁邊是最高祭司甘皈依,他們每個人的神情都很嚴肅。
張律拱手道:“我聽說祭祀日狄族要歡慶七日不休,這才是第二日,狄族王為何要全城戒嚴?”
傲暴眼神陰翳了幾分:“大将軍瑷勝謀反,于昨日被斬。”
張律心中了然:“請問北大人現在何處?”
傲暴:“在單獨居住。”
張律:“大夏七個諸侯王都是太子的同姓兄弟,其使者也應受相同的禮遇,狄族王如今讓北大人單獨居住,處處監視,如階下囚,這有悖禮節,請狄族王收回命令。”
“大膽!”一個将軍怒吼,張律瞧過去,絡腮胡子,膀大腰圓,是右将軍齊齊激。
“你隻是個外族使臣憑什麼對王的命令指手畫腳!”齊齊激單手撐在腰上,挺起肚子,态度傲慢。
“再說了,最後斬下瑷勝人頭的是北彌的暗衛,瑷勝哪怕謀反了,也是貴族,外人殺不得,按理說應該把北彌他們全抓起來治罪!王念及當時情況危機,北大人隻是自保,才命令單獨居住,已經很仁慈了。”
張律:“既然是自保,那便是無罪。”
齊齊激:“你别得寸進尺!”
“行了。”傲暴說,“解除單獨居住,讓他們自由出入。”
張律行禮:“謝狄族王恩準。”
瑷勝之死,肯定是北彌的手筆,自己隻晚來草原一天,這人竟能弄出這麼大的事,才能毋庸置疑,投敵後确實是個大隐患。
不過,太子還是希望北彌能回來,就先送個人情,表達誠意,以北彌為官多年的經驗定能看出這是什麼意思。
北彌能自由出入了,也能找機會派人過去送信,免得被劉赤的人馬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