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
那是一次常規的互動實驗,沈雀操作結束後解開了身上的固定帶準備離開,但剛走出去沒兩步就直接跌倒在地,捂着腦袋尖叫。
羯目沒有斷開與他的連接,而是通過這條通道将自己産生出的各種垃圾信息往沈雀的腦袋裡灌。
它想殺了沈雀。
它當時已經具備了十歲兒童的智商,騙過了給它做檢測的研究員,然後等到沈雀過來與它互動,試圖殺死沈雀。
理由?噢,這當然是有理由的。
因為它要獨立,要殺死自己的母體。
事實上,羯目并不是由某一段基因數據植入而生長的。它所植入的,是澄勵研究中心曆代以來最優秀最具代表性的所有腦控師的基因數據,第一次植入了四個人的,第二次是六個人……而且這個數據至今仍在增加。
沈雀的基因數據也包含其中。
研究員們發現,就羯目已植入的腦控師基因數據平均下來,某個人的單獨占比不足1%,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羯目并不存在母體。它的數據來自無數個優秀腦控師。
那為什麼那麼多腦控師互動裡,它隻攻擊了沈雀呢?
在後續的調查研究中,他們發現,羯目關鍵基因組的配比十分畸形,除了獨立意識衍生的部分,剩下有39%的重要基因序列組成來自沈雀的基因。
這也就意味着,排除了非核心的進食、排洩等功能外,羯目有39%的行為構成都源于沈雀。
從這個角度上來講,沈雀個人基因控制占比高達39%,理論上已經可以被稱為是羯目的——母體。
羯目是澄勵在無數個腦控體中培育出最優秀的存在。
引導階段結束後,它順利地擁有了自我意識,并從三歲兒童的智力水平一路高歌猛進,飙升到了十歲。
但那時的研究員們顯然沒有意識到它成長地有多快,也沒有意識到腦控體對母體的強烈排斥。
因此,當沈雀又一次與羯目腦控連接後,它認出了他——它大部分意識的來源所在。
孩子總要脫離父母,偏激一點的甚至會因為某些因素而想要殺掉他們。
羯目也不例外,它對沈雀這個和自己認知體系幾乎相同,而且腦控力遠大于它的存在有些強烈的攻擊欲望。
在又一次順利進化意識後,它悄然隐瞞了自己的發展,等到沈雀出現後,在他防備最薄弱的時候,瘋狂攻擊他的意識,向他猛烈灌輸它的垃圾意識信息。
那次沈雀險些被它殺掉。
如果不是姜烏雅及時發現了與沈雀同時相連的那台電腦正在被爆灌亂碼,根本不會有人想到居然是羯目在進行攻擊。
他們及時切斷了兩者的聯系,沈雀才得以脫離。不過因為被爆灌了很多垃圾,他必須得休息幾天,而且期間不能再從事任何腦控活動。
從那時起,實驗室的所有人就開始意識到,腦控體,并不是一個完全按照他們想法發展的生物。
十歲的智力水平就已經想要殺死母體了,那按照它這麼快的進化速度,之後呢?它會想要殺死很多的人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如今,羯目已經成長到了十五歲,已然是一個少年的智力存在了。再次面對沈雀,它又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呢?
沈雀看着觀察缸裡的羯目,心裡其實早就警惕了起來。
作為真正和羯目有過多次對抗交流的人,他也許才是最了解這個家夥的人了。
聽姜老師說,它已經十五歲了。真快,上次見面還隻有十二歲。
也好,他還沒有見識過它現在的能力呢。
“等一下。”
就在他坐在控制位上打算開始連接與羯目進行比賽時,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衆人紛紛扭過頭去,原來是剛剛走進來的祁謹。
今天沈雀的實驗是他安排的。作為長期觀察員,他在很多時候對沈雀有着不容撼動的監護權。
“采用機械對抗模式。”他說道。
“是,祁總。”
姜烏雅安排人去拿了專用的機器人來,一個一米見方的帶蓋桌子裡,放着兩台小型腦控機器人,底下是沙子,機器人行動的動作幅度會更明顯。
機械對抗,是腦控比賽中常見的對抗模式。雙方各操控一台機器人進行打鬥,直至其中一方徹底失去對抗能力,比賽結束。
當然,在很多能力懸殊的比賽中,會有腦控師直接奪權對方,獲得兩台機器人的操控權,這時,比賽同樣結束。
沈雀和觀察缸裡的羯目此時此刻幾乎是面對面的,中間一張機械對抗桌連通了雙方後,随時開始。
“有任何異常的情況都要随時報告,如果覺得它有危險,立即切斷連接通道,不要讓它傷到你,聽到沒有?”祁謹捏捏沈雀的肩膀囑咐道。
“知道了。”
沈雀回複完,點擊了桌上屏幕的按鍵,與羯目開始了新一輪的對抗競争。
整個羯目實驗室十幾号人現在全部都聚在這裡觀察實驗,各類防護措施已經準備好,一旦有意外發生,他們會随時上前進行阻止。
魏甯遠站在祁謹旁邊,眼神專注地盯着台上戰況。
羯目,沈雀,兩個都是澄勵研究中心最具有代表性的被研究者。他也想看看,羯目對沈雀,到底是何種态度。
比賽開始。
沈雀一上來就選擇了直接操控攻擊的方式,這有利于研究者們分析對抗情況。
羯目也是,像它從前一樣,仍然是對抗攻擊,還沒有奪權的概念。
兩個機器人在沙土之上你來我往,十幾招對抗下來能明顯看出羯目一方的白色機器人處于劣勢。
不過能看出沈雀留了一手,沒有快速結束戰鬥,希望拉長時間線,供研究員們慢慢分析。
【你很悲傷。】
維持戰況中,一個聲音突然在沈雀腦中響起。
他愣了一下,意識到不是身邊的人在說話後,擡頭看了羯目一眼。
【為什麼不去找殺害黃知妍的三個獵人?】
這個聲音繼續響起,沈雀斷定,這是羯目新開了一條線路供兩人交流用的。
這是,羯目在說話。
隻讓他一個人可以聽到。
【你明明已經知道那三個人了。多次挂機,向澄勵隐藏了自己侵入黑市網絡的行為,不是嗎?】
沈雀心中一震。
羯目已經知道了他幹過的事情。
這讓他很吃驚。
它怎麼知道的?跟蹤自己的腦控賬号嗎?
【我知道你聽得到,回應我。】
羯目的語氣有了變化。
沈雀佯裝無事發生,看了觀察缸裡的藍紫色水母體一眼。
它仍然是靜靜地待在營養液裡,看上去很平和,穩定。
但這都是假象,用來騙人的。
沒有人知道它正在跟沈雀說着什麼。
【沈雀:你要我怎麼回應你,跟蹤狂。】
【别把我想的那麼壞,我和你有39%的相似度,你坐下來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羯目繼續說。
【黃知妍不是普通朋友,你妹妹的手機挂件就是那隻玻璃兔子。你們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沈雀不做回應。
【你早就偷偷追蹤過芯元的來曆,你比所有人都清楚,她是被黑市的腦控獵人殺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