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當然不會回複他,這不重要,它肯留在他身上就已經是一種莫大的寵幸了。
“估計是把你當成熱源了,馬上就要天黑,它估計很怕冷。”祁謹走過來說道。
“祁哥。”
沈雀下意識想要站起來,但考慮到還有小貓就沒有動。
“眼睛紅紅的,想到你那個朋友了?”
祁謹走過來緊貼着他坐下,把語氣盡量放平緩,然後很自然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沈雀沒說話,隻是低頭攏着懷裡的小貓。
祁謹也不急着問他什麼,靜靜跟他坐在一起,看西邊漸漸落下的太陽。
晚秋的橙陽将天際染紅,暈染到樹林和大地,望向太陽的眼睛裡也汲取了一抹橙紅。
氣溫也慢慢下降,就連風裡也透着寒氣,薄刀一樣略過人的面龐。
兩個人就這樣坐着,靠近的胳膊和大腿傳遞着一點溫度。
“祁哥,你相信善惡有報嗎?”沈雀終于開口問道。
在他看來,祁謹比他年長,閱曆也更豐富,或許,他的回答會給他一點啟發。
祁謹頓了幾秒才回答,似乎是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信,也不信。”他說。
“如果有選擇,那麼我會信。如果沒有,那麼我更信命。”
“你也會信命嗎?”沈雀有點吃驚地擡頭看他。
在他看來,像祁謹這樣從骨子裡都透着自信的人,應該更相信自己拳頭的力量。
不管是商洽還是開會,從不斜視看人。面對權力高出自己很多的政府領導依舊可以談笑風生。即便是突然被點到名要做臨時發言也很從容淡定,步伐穩健,一邊整理着衣角一邊上台,五分鐘的發言條理清晰,沒有廢話,而且語速平緩有力。
說實在的,祁謹平常對他很好,帶着他參加過不少重要的場合見世面。
而他越見得多,就越欽佩自己身旁這人的魄力和能力。
他還記得那次在寅蔔園看戲自己被人暗算一把的事。
當時本來祁謹要帶着他來跟某位大人物談事情,他因為臨時訓練增加了一節,隻能跟祁謹分開獨自進園。結果進園的時候出了岔子,帶路的人把他引到了隔壁,還坐了人家的主座。
寅蔔園是個看戲的好地方,看戲的人也絕非等閑之輩,政府官員,企業高管,文化名人……這戲園子裡的東西要是傳出去一星半點,估計不少行業得癱瘓,熱搜也得炸了。
沈雀的身份并不夠格。他隻是一個小小的腦控師。如果沒有祁謹給他的邀請函,估計他連這個戲園的存在都不會知道。
後來他才知道,領着他進的那個人根本不是服務生,而是跟澄勵争地皮的人故意往裡插的一根針。
把他帶到另外一場攪局,等被發現,祁謹可就在領導面前丢了大臉,事情自然也就談不成。
…………
“服務生,我們定的場怎麼能随便進人,你看看他坐的是哪兒?還有規矩沒有了。”隔壁場的客人指着沈雀說道。
沈雀雙手放在身前攏着,咬着嘴唇不敢說話。
剛才他就說怎麼那麼奇怪,場子裡一個人都沒有,原來是被人領着進錯了地方,還占了人家的主座。
他倒是想解釋,可人家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而且他的邀請函還被拿走了,連個證明身份的證據都沒了。現在寅蔔園的人都覺得他是偷溜進來的,還不能去一個個場子裡找祁哥。
真是完蛋了!
“這位先生,現在您需要跟我們去一趟保安室。”服務生這就要帶他走。
“噢,好。”沈雀點點頭,整張臉都寫滿了尴尬和抱歉。
走之前他還再三給隔壁的客人鞠躬道歉,打擾了人家确實不好意思。
“诶不是,這就走了?”
隔壁客人顯然對這樣快速處理的方式不滿意,要沈雀賠禮道歉。
“還請您多擔待,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他認得隔壁的這幾位客人。為首的是位上了歲數的老藝術家,名氣很大,出了名的脾氣臭。旁邊跟着的除了兩個學生還有幾個人。估計是領導,能感覺到身上的氣質不俗,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現在道歉有什麼用?你小小年紀腦袋裡面裝的什麼了,啊,主座也是你能坐的?年紀不大你屁股不小嘛你!誰讓你坐的呀!”隔壁的客人顯然很不領情。
他身邊跟着的人并沒有站出來說幾句。都是被平老請過來看戲的,出了這樣的事,一群人在後面反倒有幾分想看熱鬧的嫌疑。
寅蔔園不是個随便的地方,來來往往的服務生都是唐裝打扮,女服務生則是旗袍,端着茶水甜點一盒盒往戲園裡送。
裝修多采用木建,點的也都是昂貴的檀香,
“對不起您,我不是有意的。是剛才有人把我領到這裡然後——”沈雀再次鞠躬。
他是真的惹不起這裡的任何一位。上次來就是被祁謹簡單地介紹了幾個人,結果不是館長就是省辦的幹部……
他實在是太渺小了。
而且他是真的怕這位老前輩不依不饒的,畢竟人家的名氣也是國民級别的。
“哦呦,現在開始推卸責任了嘛。我問的是誰讓你坐人家客人位置的,你倒好,現在說是服務生帶你走錯的。你的邀請函呢?邀請函拿出來給我看看!”
“呃…被收走了。”沈雀尴尬地賠笑。
“你聽聽,這說的像話嗎?我猜他就是偷溜進來偷東西的,你們園子要做好防護呀,要檢查邀請函的。不是什麼人都進的來,别被小偷……”
那老頭子依舊不依不饒的,連服務生也攔不住,非要沈雀把邀請函拿出來才行,不然估計隻有他捶胸頓足吐口血估計才會放他走。
“我不是小偷。”沈雀皺眉說道。
他雖然做的确實不對,但也不能直接說他是小偷,這是對他人格上的侮辱。
“呀,你還有理了的?!”
見低眉順眼的沈雀頗不滿地反駁這麼一句,那老人的火氣更大了,直接指着他鼻子說。
“他确實不是小偷。”
就在争執到了白熱化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衆人背後響起。
原來是三号場的祁謹聽到外面的動靜出來看了。
“不是讓你出去拿個東西嗎,怎麼磨蹭這麼半天。”他朝着沈雀說,自然而然地就把人叫到了自己身旁并擋在了身後。
“你是?”老頭扶扶眼鏡腿眯着眼問。
“小孩子不懂事,走錯了地方,您多擔待。”祁謹平靜地說,仿佛在說明一件再小不過的事。
“噢,他亂進别人場次你現在一句話就——”
“啪!”
那老頭還想說些什麼,沒成想祁謹不等他說完,直接一巴掌甩在了沈雀臉上。聲音之大,整個走廊的人都聽得到。
看着這樣一幕,包括那位老藝術家,所有人也都愣了神。
“道歉。”
祁謹頭也不回對沈雀吩咐道。
“對不起,是我走錯了,不會有下次,希望您多諒解。”
沈雀也非常聽話,被突然扇了一巴掌之後什麼都不說,轉頭就給對面的人鞠躬道歉。
“老先生,現在夠了嗎?該道的歉已經道過,我的人我就帶回去了。”祁謹速戰速決,不打算在這裡久耗。
“等等!”老頭叫住他,疊着褶皺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倔意。
“您還有什麼事嗎?”祁謹側過身回頭問,神色微冷。
“剛才還說要去保安室,你說領走就領走,誰知道他剛才進去有沒有偷東西。”老頭說道。
聞言,祁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似乎在審視對面的人。
他在裡面等了沈雀半天也不見人影,合作還沒談好就聽見外面有動靜,于是被叫出來看看情況。
他倒是沒想到,自己的人會無故闖進别人的場子。
“我的人什麼人品我很清楚,他不會偷東西。
如果您真的有這方面的顧慮,那可以找負責人調取監控。同時……”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眼睛一一掃過對面的每一個人,似乎是提醒,也是警告。
“同時,我也想提醒您。人是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的,造謠诽謗會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我們奉陪到底。
作為小輩,我勸您還是少造口業,為子女們積些福德。
您說是吧,陳局長?”
祁謹一段話說下來氣勢十足,完全不虛對面,就是一個為自家孩子撐腰的家長形象。
然後還在末尾點了後面一個中年男人的名。
“平老,人孩子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态度挺真誠的都看見了。咱們都大度點,不都是來這裡看戲的嘛,不至于鬧不愉快啊。”被點到名的陳局長趕緊出來打圓場道。
這老藝術家被祁謹的話噎得不行,但身邊也有人已經給了台階,也就沒再多說,拂袖進場了。
那位陳局長走在後面,朝祁謹點頭示意。
祁謹帶着沈雀轉身回去,看也沒看對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