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阮南星嘴角抽搐,“前天我就提醒過你,不斷重複同一招式太過枯燥,遲早會爆發不滿。是,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他們連第一式都沒練熟,整套劍訣囫囵吞棗,現階段對戰也是過家家罷了。”
陸明霜恍然大悟:“原來師姐也知道,那為何……”
阮南星敲她腦殼:“我當然知道,是你不懂!《歸海劍訣》博大精深,小弟子們本就不可能短期掌握,真要學通一招再教下一招,隻怕整個月都學不完一招,太打消積極性。倒不如讓他們先大概練出一套招式,找到用劍的感覺,日後再打磨細節。”
陸明霜抱頭躲開阮南星魔爪,卻不讓步:“這樣一來,他們明明沒有實戰能力,卻誤以為自己會用劍。遇到真正的戰鬥,盲目托大,隻會更危險。”
阮南星怔住:“你竟考慮得這麼遠。”
他們身處的滄瀾界,兩千年前曾遭遇過一次天罰,整個西洲大陸被削去半邊,斬出深不見底的渡厄淵。
自那以後,人魔界限被打破,魔族從渡厄淵中現身禍亂人界,整個世界的靈氣也日漸稀薄。
不過,以六大門派為首,滄瀾界修士結成仙盟對抗魔族入侵。經曆最初幾百年的動蕩混亂後,将渡厄淵整體封印住,如今已經少有魔族出現在人界了。
之後仙盟重新劃分全界靈脈,各勢力間的争端上交仙盟裁決,減少了許多私鬥紛争。
總的來說,當下的滄瀾界非常和平,劍修們往往不為打架犯愁,反而苦惱于無架可打。
依阮南星看,陸明霜未免有些杞人憂天,嚴重誇大了修真界的危險程度。
“有宗門護佑,他們能有什麼危險?真要打架也不至于讓築基的弟子沖在前面。不過呢——”阮南星語氣放緩,“能想到這些,也算你有心。總之,以後兩組輪流來,我不反對你在劍招上精益求精,你呢,總也要讓大家喘口氣。”
說到這,阮南星拍拍陸明霜肩膀,既欣慰又無奈地說:“明霜,大家都說你是不世出的劍修天才,修道一日千裡,小小年紀就結成金丹。可你第一次拿劍的時候,不是也有種種困惑,用了半年才練完《歸海劍訣》嗎?推己及人,你第一次教劍,不要對師弟師妹們太嚴苛了。”
阮南星循循善誘,卻沒達到預期效果。
“半年?”陸明霜淡然的語氣終于現出一絲驚愕,“我師父對外是這麼說的?”
“對啊,青山師伯親口所說。”
“哦……”陸明霜眉眼皺成一團,“這就是老頭子說的‘藏拙’吧。”
“呃……啊?!”
半年練成《歸海劍訣》,這叫藏拙?拙在哪,請問呢???
阮南星:“……所以你究竟多久學會的?”
“就……師父示範一次,師兄陪我練了一天呀。”
“……沒了?”
“嗯。練完一日,師父看了說可以,剩下的就靠個人參悟了。”
“……”
“唉……”陸明霜幽幽歎了口氣,滿眼困惑,“我的示範比師父當年還慢,他們為什麼練了六天還學不會,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呢……阮師姐,你怎麼了?”
“呵呵……”阮南星扶臉幹笑,“我腮幫子疼。”
酸的。
要不是阮南星對陸明霜還算熟悉,根本會将這番話視作吹牛皮,一個字也不信。
但這話從陸明霜嘴裡說出,竟然很合理。
一切都連起來了。
從前大家都不知青山劍君為何把他的小徒弟藏這麼深,除了上課從不參與同階弟子的比試,總有人嘲笑青山劍君對陸明霜保護過度,他也隻是呵呵一笑,不作解釋。
他們哪能體會師伯深意!
阮南星想,不輕易放陸師妹出來,分明是對他們這些庸才的保護!
酸。
酸死了。
今天之内都不想和陸明霜說話了……
阮南星木然道:“你當然不懂……算了,你走吧。”神仙怎麼會懂凡人疾苦呢。
“哎?陸師妹?”阮南星很快又想到,“你不就住晴雪峰嗎,還要去哪兒?”
陸明霜的師父青山劍君,本是歸海劍宗首席劍修,晴雪峰長老,可惜于兩年前封印渡厄淵時落入淵内,下落不明。
從那以後,晴雪峰長老的位子一直空缺,青山劍君的大弟子紀明真又在外遊曆,除卻日間到此習練的弟子,偌大的山頭常住人口就陸明霜一個。
但阮南星這幾日與陸明霜共同教劍,發現她總是一結束就離開,好像禦劍去了别處。
阮南星比陸明霜年長許多,素來熱心,如今她師父和親師兄不在,總要多關照幾分,故而一問。
陸明霜如實回答:“我去栖霧峰。”
“栖霧峰……你去藏書閣?”
“是。我想查一些有關魔界的記載。”
“魔界啊……”
阮南星有些傷感。
陸明霜對魔界感興趣,自然是為了她師父青山劍君。
其實不止陸明霜這個親傳弟子放不下,青山劍君的失蹤,宗門中無人能夠釋懷。
修士與天相争,按說該将生死看淡。
問題是青山劍君生死不明,失蹤的太過詭異。
兩年前,青山劍君去渡厄淵修補封印,本是例行修複,一般不存在危險。可堂堂劍君,滄瀾界數一數二的高手,卻連個消息都沒傳出來,就消失的幹幹淨淨。
更奇怪的是,兩千年間凡是落入渡厄淵的修士,從無一人存活,但青山劍君的命燈隻是黯淡了許多,卻始終不滅。
出事後,宗門遣人實地探查過,仙盟也數次商議,卻始終下不了定論。
阮南星不知是該勸陸明霜放下,還是該讓她抱有希望。
她猶豫道:“陸師妹,你師父……”
陸明霜鳳眼凝睇,目光清冷含威:“我師父還活着。”
阮南星隻好說:“呃對,我也相信師伯一定還活着!”
陸明霜深深看她一眼,沒再多話,禦劍飛離晴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