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爾尼德平靜地說:“我命令你取消行動。”
“對不起,請您再說一遍?”
“将那個殺人犯逮捕回集中營繼續服刑,将他與遺孀通信信件和電話記錄全部銷毀,讓她搬家離開柏林,我們的人也不要再去騷擾她的生活。”蓋爾尼德一字一句地交代。
“這……是的!一切按照您的指令!”米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接到的是這位帝國上将這樣清晰的指令。米勒清楚的記得就在兩天前,這個金發美男子用他迷人的藍眼睛注視着自己,以他一慣擅長的對于有利用價值的下屬顯示出格外的親近态度,那略帶沙啞的低沉嗓音讓人目眩神迷:“米勒,不僅僅是作戰部隊,武裝警察也配的上勳章绶帶的榮譽,而你的十字勳章上應該加佩橡樹葉。”他那冰藍色眼睛瞬間凝結起寒意,“那條狂吠亂咬的野狗早就已經激起了衆怒,海因裡希總指揮不止一次對我提起‘屠狗計劃’,但是他在赫斯同志的黨總部任職,也是元首身邊最親近得力的奴仆,我們除掉他要神不知鬼不覺,在高層職位調整變動的敏感時期,尤其不能引人懷疑。”
米勒非常清楚,元首傳令官京舍送來的秘信上一定有重要的最高指示,這個男人一向是先聲奪人,計劃掃清阻擋他晉升副元首的一切障礙,先是除掉這個看門狗博爾曼,接下來是可能成為副元首的競争對手黨總部書記赫斯,甚至是擔心自己的權威受到挑戰的戈林元帥……
就算是不善于浮想聯翩的米勒,腦海裡也不禁勾勒起一副圖畫,這個金發碧眼的男人終将成為德意志第三帝國的元首,端坐在地褐宮的紀念碑式的王座之上,他是那麼年輕,繼承了巴伐利亞君主路德維希二世那樣無可救藥的英俊迷人、氣質高雅,以至于讓人擔心,在這個塵世中,他的生命會像一個絕美的夢般逝去……;然而,人們往往被他的外表迷惑,卻不知道他内心如腓特烈大帝那樣,是一位信奉“強權即公理”的鐵血帝王。在王位的大理石台階下随侍左右的,是意氣風發的普魯士騎士團的将軍們,慷慨激昂的黨魁政要們,以及榮克學者和貴族……
然而這一切,很有可能伴随着這次中途放棄“屠狗計劃”而化為泡影。米勒猜實在不透面前的上司心中所想,今天見他不同往日,他的臉色因為受傷失血而蒼白,額頭上有隐隐的汗珠,或許是他呼吸的氣流通過肺葉時候,傷口會難以抑制地造成疼痛,他的氣息也有些孱弱,那雙湛藍的眼睛慘淡無光,像是陷入了無盡的黑夜。
“請您,保重身體。”米勒說。
蓋爾尼德沒有做聲,深深地與米勒對視了一眼,而後目送米勒離開了辦公室,又傳喚了安德烈斯雅各布進來。
“雅各布,我有一樣任務交給你。”
“是的!”上尉毫不猶豫地答道。
他的表情有些複雜,藍色的眼睛注視着上尉,用指尖将兩張信箋推到了上尉面前。
“這是……調令?您要調走我?是我的工作有什麼失誤或者過失?”雅各布上尉錯愕的問。
“安德烈斯,你繼續在保安局機關任職,他們也不會信任你了,況且我知道你志不在此。”平日他隻是下命令,鮮少對于命令進行解釋。今天他破例說得語重心長。
“所以您要把我調到軍需處的閑職去?”雅各布上尉追問到,這也是他第一次對于上級的指令進行質問。“或許隻是因為我身上的巴爾幹血統。”
他的口吻仍舊低沉而溫和,“血統?你很清楚并不是那個原因,秘密警察的工作并不适合你。”
雅各布上尉沉默了幾秒鐘,“您知道,我是個孤兒,執行命令是唯一的選擇,如果您有什麼重大的決定,我願意始終追随您左右。”
他的眉頭蹙動了一下,笃定地說:“這就是我的決定,也是命令。”
“如果是這樣,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他解開右胸前的口袋,取出一張疊地非常整齊的信紙,平放在辦公桌上,退後一步說:“這份申請書已經在我的口袋裡保存了很久,我原以為沒有機會交給您。”
他捏起那張信紙,展開掃了一眼,眉頭緊緊地簇了起來,“駐防東普魯士?你知道,我們随時都有可能跟蘇聯人開戰,那場戰争将會異常艱難。”
“正如您所說,秘密警察的工作不适合我,或許我不符合海因裡希總指揮心目中的祖上三代的純正日耳曼血統,但我忠于我的祖國德意志,請恕我無法躲在後方苟且偷生。”雅各布注視着他的眼睛。
他與那雙灰綠色的眼睛對視了一會兒,垂下眼眸,拿起鋼筆,在申請書下方簽上了他的名字。
“謝謝長官!”雅各布上尉沒有對他行筆直的舉手禮,而是緩緩地彎曲胳膊敬了一個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