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得感激您,博士,沒有把我的遺傳病可能性報告上去。否則我有可能會被抓進精神病院監控起來,一旦有發病迹象就會被人道滅絕。”蓋爾尼德苦笑着說。
“這種情況,按理說是應該報告到帝國醫療學會的。”艾克爾扶了扶眼鏡配合着他點點頭,“樂觀的看你目前出現的症狀隻是抑郁,和精神分裂不是一個病症。”
蓋爾尼德垂下眼眸,“我祖母蘇菲亞公主去世前曾經告訴我,父親當時并沒有抛棄我母親,他是真的患有精神病。他們把他送進精神病院,那既不是借口,也不是為了保存巴伐利亞王室面子,而迫使我父親和身為下等歌女的母親分開的陰謀。”他咳嗽了幾聲,由震動引發了胸腹陣痛,強迫自己輕輕地吸了口氣低聲說:“至于路德維希二世,據蘇菲亞公主說,他是一位奇迹般仁愛的君主,他的理想是使他的王國沐浴永恒的和平與藝術之光。接受俾斯麥的說服向德皇稱臣,并非是因為建造宮殿欠下債務和對臣民漠不關心不務政事,是他不忍心讓巴伐利亞的男孩扛槍打仗犧牲在戰場,也不想德意志人之間兵戎相見自相殘殺,為此,他甯可死于政敵的加害也不願意出賣人民挑起戰争。我曾經認為他軟弱退讓不可救藥,以至于斷送了王權和生命,這些精神氣質顯然與我們今天所倡導的靠強大武力征服新世界的英雄主義格格不入。或許百年後,人們重新審視他和我們這個時代的時候,才會恍然大悟般懷念他的仁愛與寬容。”
即使作為知己好友,艾克爾也很少聽他提起自己的身世。短暫凝重的沉默過後,艾克爾說:“你一定要嚴格按照我的處方服藥。如果你去的地方沒有拜耳的藥房,那你要備下足夠的藥量。我今天下午的,就得趕緊回慕尼黑了,我的實驗已經到了最關鍵的階段,實驗室的人都不能讓我放心。”
“艾克爾,”蓋爾尼德突然注視着他說:“收手吧。”
“什麼?”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艾克爾的語氣有些激動:“蓋爾尼德,我們早就有過君子之約。我不詢問你的工作,而你也不幹涉我的實驗!”
“那對可愛的雙胞胎根本就不是你的侄女!她們根本就不是雙胞胎對麼?世界上不存在百分之百相似的雙胞胎,她們就像是同一個人和她鏡子裡的影子,那個人就是你的導師羅曼夫人。我為你很少動手術,卻能一直保持外科手術一流專家的巅峰狀态非常欽佩,也很感激你用靈巧精準的手一次又一次地完成高難度的手術救了我的命,但我相信那隻是副産品。你真正想救活的是你的導師羅曼夫人,她十年前就患了絕症成了漸凍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艾克爾錯開他的注視,企圖否定。
“羅曼夫人她不會恢複了!你在實驗室裡所創造出來的那個并不是她,你在挑戰上帝造人的權威!”
艾克爾猛地站立起身,如同被逼到角落的猛獸發出咆哮:“這個世界上沒有上帝!人的大腦是器官,人的思維是物質,主導這一切的都是可以複制和重建的!隻要我們的科學足夠進步,這些難題都可以迎刃而解。科學可以戰勝一切!”
“艾克爾,偏執和瘋狂是迷信的另一種變體。你的眼光像你的手術刀一樣銳利,把我剖析地那樣清,為什麼不能夠看清楚你自己?與其是迷戀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為什麼不去擁吻眼前鮮活的生命呢?”
“去擁吻眼前鮮活的生命?”艾克爾退後一步,冷笑了出聲。“為了一個異族女人,放棄真理和榮譽。作為朋友我支持你的決定,并不代表我也認同你的做法。”
“權力、地位、名望,這些我曾經看的很重。立誓成為王者的命運讓我不堪其重,一直以來我像個孤獨的行者在世間穿行,我渴望擁有高尚的友情,純潔的愛情,和對可愛兒女的親情。”蓋爾尼德擡起頭,湛藍的目光深深地凝視着面前這位榮克學究,他最信賴的私人醫生,也是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艾克爾,我親愛的朋友,想想你入行做醫生第一天所許下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比起那個最初的理想信念,你領口寒光湛湛大十字勳章和那壁櫃裡金光閃閃的諾貝爾獎章,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麼?”
正如艾克爾擔心他的健康狀況,蓋爾尼德也為朋友的前途和命運擔心。長久以來他跟随在海因裡希總指揮身邊,洞悉他的意圖,像納爾森博士那樣的僞醫學實驗根本滿足不了他的臆想和野心,他不止一次提出要将艾克爾的遺傳基因實驗室并入到黨衛軍管轄,以人工繁育的方式加速生命之源計劃的實施,繁殖出更多的符合标準的日耳曼血統的孩子,以達到擴充兵員、增加人口以統治全世界的目的。如今他決心要離開德意志,他擔心海因裡希總指揮會對業務專精卻思想單純的艾克爾進一步威逼利誘。
“不要把靈魂出賣給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