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雲苦着一張臉，低聲嘟囔道：“就是因為有你我才擔心呢！”

姐姐的聲音再次從外面傳來，“你們兩個嘀咕咕到什麼時候？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

碧雲讪讪笑着，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拉着蓋爾尼德的手，緩緩從洗手間走出來。她感覺自己的手心全是汗，心跳得像打鼓一樣。

房間裡瞬間安靜了下來，隻有彼此呼吸的聲音。蓋爾尼德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碧霞走上前，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傳說中的男人。她的眼神中沒有太多敵意，反而帶着一絲好奇。畢竟，這個人對于妹妹來說，有着特殊的意義。

碧霞眼神中帶着一絲疑惑和警惕，打量着面前這一對，牽着妹妹碧雲手的男人，高大挺拔地站在那裡，他的五官深邃而立體，褐色的頭發在陽光下閃爍着柔和的光芒，湛藍的眼睛猶如深邃的湖水，那是一種碧霞從未近距離見過的異域風情，他竟然是個高大英俊的洋人。

碧霞用流利的英語說：“你好，我叫碧霞，是碧雲的姐姐，也可以叫我露絲。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碧雲則在一旁喃喃地說着：“姐姐，他叫弗裡德裡希，是德意志海軍駐上海情報處現役軍官。”

“德意志？”碧霞心中仿佛被一道驚雷擊中，刹那間，無數的情緒湧上心頭。在心裡把碧雲數落了一萬遍。碧霞想不明白，自己的這個傻妹妹是不是對德國男人有什麼特殊的執念呢？這德國男人的虧是沒吃夠還是怎麼！落入德國納粹的魔爪，暗無天日地囚禁了三年，這才幾天不見，竟然又找了一個德國軍官相好，而且看他們現在的樣子，似乎已經到了一種登堂入室、親密無間的關系，這讓碧霞感到十分擔憂。

蓋爾尼德微笑着用英語說：“沒關系，沒關系，我可以講英語，很高興認識您，露絲，您的英語說得真流利。”他的話雖然禮貌而友善，但在這略顯尴尬的場面中，卻并沒有起到太好的緩和作用。

碧霞再次将目光投向蓋爾尼德，仔細地把他打量了一遍。的确，他身材高大英武，英俊得讓人移不開眼。他那高聳的鼻梁，深陷的眼窩，就像海報上的電影明星一樣，散發着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這樣的男人走到哪裡都會成為衆人矚目的焦點。然而，碧霞心中卻滿是擔憂，她盯着碧雲。

碧雲低垂着眼眸，默不作聲。

蓋爾尼德察覺到了姐妹倆之間的微妙氛圍，他知趣地向她們姐妹兩個告辭。他抱着大衣，拎了他的手提包，匆匆離開了公寓。

蓋爾尼德前腳離開，姐姐碧霞就開始連珠炮似的沒完沒了地數落起來：“雲兒！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這德國男人的虧你還沒有吃夠麼？從你年前回到湖州，就一直魂不守舍，以淚洗面，唉聲歎氣，姆媽也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才托伯父在上海給你謀個教職，希望換個環境能讓你忘掉那些傷心事。”

碧霞一邊說，一邊來回踱步，情緒愈發激動。“你放着學校宿舍不住，一個月花30銀洋租法租界旁的房子。我知道你是想去法國人開的育嬰堂去找你丢失的孩子，哎，找孩子也就罷了。這段日子沒聽到你的音信，誰知道你一天到晚的跑什麼呢？在德意志霸占你三年的那個老鬼特務，舊愛剛剛咽氣，你竟然又有了新歡，又是個德國軍官，還發生了這樣親密關系……”碧霞越說越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碧雲坐在床上，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她緩緩擡起頭來，眼睛裡有一絲倔強，淚水在美眸中打轉，似乎下一刻就要滾落下來。“姐，他不是我的新歡，他是我的舊人。”她輕聲說道，聲音雖小卻充滿了堅定。

姐姐碧霞一下子愣住了，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碧雲，“舊人，什麼舊人？”她疑惑地追問，腦海裡還在努力消化碧雲的話。

碧雲擡起眼睛，淚水終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哽咽着說：“就是，你說的那個‘老鬼特務’啊！”

姐姐還是愣在那裡，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竟然是這樣的？”

“那你覺得應該是什麼樣的？”碧雲眨着眼睛問。

“是……”碧霞從行李箱裡拿出一本TIME雜志，封面是一個腦滿腸肥大腹便便，穿皮馬甲，佩戴着金光閃耀的配飾的第三帝國權貴。

碧雲想起之前何師姐見到他時，也是一臉不可思議，和大姐今天如出一轍。“我以前沒有跟你提過，他是個美男子麼？或許是工作性質緣故吧，他行事隐秘，很難找到他的照片。”她有些嗔怪，“我的遭遇已經凄慘無比，哪條律法規定的我就一定要委身一個面容猥瑣、不堪入目的老特務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