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哲明剛到分公司沒幾天，便遭遇了電梯事故，當時和他困在電梯裡的正是上樓送咖啡的姚曳。

要死不死，昏暗的空間裡，姚曳的恐懼症忽然發作，死抱着方哲明不撒手。

那時起，方便開始留意起這個人來。

恐懼症隻是個引子。

好像這個姓姚的男人渾身上下，都透露着吸引他的特質，從穿着打扮，到身材舉止。

後來，他又在自家小區門口，發現踩着單車，正經過門禁的姚曳。

當時，他讓司機開得慢些，一路追着單車來到那棟毛坯房前。

幸虧袁助理不在，否則肯定要抓他個現行。

然而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對一個男人如此上心。

“你說說，兩個加起來，你怎麼賠？”他把上半身湊過去，繼續問蹲在身下的人。

姚曳低頭不語，額前的碎發滾下來幾滴咖啡液，有的落在牛仔褲上，洇進去，有的滾到手背，被細小的絨毛維持乳白色的水珠形态。

他沒有立即用紙去擦，而是擡起手背。

伸出舌頭輕舔。

嫣紅的舌尖将那一小塊手背帶得濕浸浸的。

舔完仍用無辜且不知所措的眼神看向方：“那你說，怎麼賠……”

饒是方哲明這樣的老司機，也吃不消姚曳不經意的暴擊。

昨晚那一幕全灌進了方哲明的腦袋裡，他幾不可察地抽了口氣，下意識将目光胡亂瞟開。

就是這個動作，被姚曳細心捕捉。

他便笃定方肯定是看到了，甚至大概率從頭看到尾。

他成功了一半！

“行了，”方哲明站起身，拍了拍濕透的小腹，襯衫貼在他身上，隐隐約約可以看見山包一樣鼓起的腹肌，這時小新把重做的咖啡送了過來，方繼續說，“衣服我是不能穿了，要不你請一天假陪我去買。”

根據方哲明以往的經驗，隻要把人帶到奢侈品店門口，再大方地花幾筆錢，對方便自然而然地情願跟他去酒店。

可他忽然反駁自己，他又不好那口，帶個男人去酒店，能做什麼？

都怪老頭子把他轟來這個地方，居然饑不擇食到如此地步！

正想着，對方出乎意料地拒絕了他：“不行。”

“不行？！”他樂了，這是要賴賬？

哦，也可能是害怕被自己訛上，那要不要說得再直白點？

“下午有客人預定……我走不開，”姚曳說，今天店裡隻有兩個人，确實走不開，“你把衣服脫下來，我洗好再還給你。”

洗？手洗水洗？

這可是今年最新款，碰水就壞。

方哲明剛要發作，姚曳不急不慢地補充說：“幹洗，我會送去幹洗。”

使得方的火氣憋在胸口發不出來。

再一次懷疑和老頭子做交易是否是個正确的選擇！

不過倒也不算沒有收獲。

離開咖啡店前，姚曳加了他的微信。

等電梯的時候，他順手點了同意，那邊立刻發來個笑臉表情。

他沒回。

點進對話框，頭像是個洗澡的泡泡熊，方沒怎麼回憶，瞬間認出這是昨晚姚曳白T上的印花圖案，繼而他又通過微信名知道了姚曳的真名，思忖片刻，他按進備注，删掉兩個字，毫不遲疑地打上。

——搖*腿精*曳。

心情不錯，回19樓的時候，前台圍了幾個女孩子，正借由工作之名叽叽喳喳地閑聊天。

看見他來，齊齊噤聲叫人，其中一個眼尖，指着他的襯衫說：“哎呀，方總，您衣服怎麼髒了？”

幾個都是行政，平均年齡不大，她們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來上班，然後再插科打诨地聊一天八卦到點下班，算是最輕松最有眼色的部門。

“倒黴，”方哲明故意把襯衫往兩邊拽，顯出裡面的腹肌，“讓咖啡碰瓷了。”

“哈哈哈……那這咖啡成精了，還知道挑人。”姑娘們樂作一團。

方哲明一向沒有架子，加上長得帥衣品又好，因此在公司女性團體裡的人氣向來都是第一。

這時總裁室外的袁助理聽見動靜，從轉椅上抻頭望過來，他便沒了繼續下去的興趣。

進了辦公室，換下襯衫，方哲明找了個袋子小心裝好放到桌上，然後對着跟進來的袁說：“待會你下去一趟，把衣服送到一樓咖啡店姓姚的店員手上。”

袁遲疑着應了一聲，心想送這個幹嘛。

然後他定了定神，彙報了個壞消息：“08那塊地的銷許出問題了，流程卡在老沈那兒。”

“媽的，昨天不是剛吃過飯嗎！”方沒忍住罵了一嘴。

“……說是上一任總裁答應他的東西沒實現。”袁說。

果然，背後有人指點。

方哲明捋了捋頭發：“沈的要求咱們不能全答應，先晾兩天，不行就往上找！”

“還有，”袁推了推眼鏡，“人事部今天給許總送行，我們該出發了。”

哼！倒會做人！方哲明心想。

他“嗯”了一聲朝門口走，踏出去前回頭指着袋子，說：“我先去車裡等你，你把衣服送過去再下來。”

連喝了五天大酒，方哲明忙得團團轉。

這五天他沒去上班，每天淩晨醉醺醺地被袁效攙回家，然後睡到傍晚，囫囵吃個飯再被車接到下一處應酬地。

要不是之前在上海的夜場裡練出來了，恐怕這會早把他幹進醫院急診室了。

真是地方不大，魚龍混雜！

這天醒來，他在床上懶懶地翻過身，窗簾自動打開，室外的晚霞盡收眼底。

瞥了一眼，對面沒人在家。

手機一天到晚震個不停，全是分公司各個群裡艾特他的，然而他每次打開都要先往下滑，看到靜默的泡泡熊頭像，還有同樣靜默的朋友圈，這才重新返回去處理工作上的事。

得益于五天來的努力，新地報批總算順利解決，銷許也正在溝通當中——沈到底沒拿成喬，主動松嘴求和。

陡然閑下來，方哲明懶的動彈。

他打開電視，讓房裡充斥些聲音，然後起床洗澡，訂餐吃飯。

吃完已是八點，江邊的天空上，能看見忽閃忽閃的無人機和夜光風筝。

——他其實在等對面那盞燈亮起來，觀察風筝實在是無聊之舉。

直等到九點鐘，房裡的燈終于亮了起來。

他佯裝若無其事地從自己的床邊看過去。

姚曳進了屋，随手将包放在桌上，手裡的袋子卻是放到床上。

那個袋子正是方哲明拿來裝髒衣服的。

随後姚進了衛生間，再出來時已經換上了泡泡熊T。

呈“大”字形倒在床上，姚曳裸/露的兩條腿就這麼搭着。

方哲明不自覺去取遙控器，把電視機的背景音調低。

姚曳的屋子沒有頂燈，他的床頭放着一盞暖橘色的節能燈，進房間第一件事便是趴到床上去按節能燈的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