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夜裡十點多,但對于方哲明來說,時候尚早。
酒吧外頭都是找活兒的代駕,看見有人出來紛紛以目視之,方哲明沒急着找,而是把姚曳先扶到車後座上躺着。
正要回頭叫人,姚忽然拖住他不給走。
“我也不走。”姚曳沒頭沒腦地說。
“嗯?”不是他自己說要回家的嗎?怎麼現在又說不走了,方哲明輕拍姚熱乎乎的臉蛋,問他,“為什麼不走?”
姚曳幾乎困得要睡過去,但他仍然斷斷續續地回答:“嗯……你不讓她走……那我也不走……”
……愣了幾秒,方哲明才想起來,開車來的路上,他曾對露露調情,說過“一會要是不好玩,晚上我不準你走”之類的話。
沒想到,被人記到現在,醉成一灘泥也不忘。
方哲明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然後坐定了沒有動。
姚的頭頂抵在他下巴上,茂密的碎發散發陣陣白蘭花的清香,他沒忍住,左手在那堆碎發裡揉啊揉,最終扶住後腦勺,慢慢無意識地揪起一小撮,不一會再無意識地放開。
動作像是在捏軟乎乎的小貓。
他又把手移到沾着自己唇印的後脖頸,然而那裡除了黏膩的濕汗其實什麼都沒有。
還有被寬大的牛仔褲束縛住的修長雙腿。
姚曳的闆鞋裡沒穿襪子,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在裡面太熱,一邊的褲腳被他卷至腳踝,這會又在車後座蹭啊蹭的,褲腳自然而然被掀到了膝蓋下面。
懷裡的人因為這種撫摸眯得很不踏實,呼吸沉重間,跟着始料未及地抖了兩下,然後皺眉嗚咽道:“為什麼你們都有,就我沒有……”說得很委屈。
這麼看來,玩遊戲時姚曳的表現真的沒有騙人。
方哲明突然感到好奇,他把軟乎乎的腦袋松開往後座上放,然後點燃一根煙叼在嘴裡。
袅袅青煙纏繞着從半開的車窗縫兒溜走,掙脫出去的刹那又被室外的風飛速卷散。
待嘴裡的煙味散去,他滿足地湊到姚曳的耳畔問:“和我說說,看的什麼片兒?”
連問兩遍後,對方艱難地睜開眼睛,烏黑的瞳仁從他說話的唇往上勾到等待的眼睛:“沒看……”
騙人,又騙人!
“查資料的時候……不小心點開的……”姚曳接着承認。
說完,大概覺得姿勢不好受,他把腿屈到座位上,于是那隻露出的小腿肚就這麼折起來,光滑緊緻的肌肉像是剛從樹上摘下來的富士蘋果。
脆得吸飽水!
方哲明抽了口煙,他感覺那股麻酥勁兒又找了回來,緩了好一會,他開始琢磨這人到底是怎麼長大的。
思維發散下去,手裡的半根煙就這麼燃盡了。
他把煙頭丢到車外,然後又問:“那為什麼要偷穿我的衣服?”
這次,姚曳居然沒睡過去,他仰着脖子,眼神安詳地看向方哲明:“嗯……我想為自己努力一次……就算失敗也不要緊……”
這段話很不好理解,然而方哲明沒有追問。
因為他忽然聯想到占據姚曳十二年光陰的那個人,也許所說的“努力”真的是指對于暗戀無疾而終的自救行為。
頃刻間,他心裡不可遏制地琢磨出一種可能!
草他爹的!這麼說,自己真是被人當成了備胎?
方哲明越想心裡越不好受,剛才的好心情簡直喂了狗。
他其實來不及思考自己為什麼會感到生氣,包括今晚在酒吧發生的一切,别人按住姚曳為小甲制造機會。
如果他不阻止,那麼今晚姚曳很大概率将會失去初吻,繼而沒有的東西就都得到了。
并不覺得那東西有多珍貴,可是他沒來由地就是不想便宜别人。
然而現在,他被告知有那麼一個人,那個人很可能看過四下無人的姚曳,無論是衣服還是肌膚,十二年的時間,怎麼樣都會穿過、碰過。
……
想想就有一股無名火!
于是他粗重呼吸,用手狠狠掰過姚的下巴,對方立刻抽氣疼得直哆嗦:“你幹嘛呀?疼!”
“草!”換來的,是一句罵街,以及逐漸隐忍、放松鉗制的手指。
假如,沒有車裡的這番話,今晚玩鬧過後,他們還是會保持沒那麼熟的點頭關系。
可是現在不同了。
被這麼個沒x經驗,甚至沒接過吻的處/男給耍了,他恨不能借着酒勁,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一遍。
從沒想過去碰一個男人,但他此刻忽然想了,出于莫名其妙的本能。
最終到底刹住了車,隻是趴在姚曳的肩頭死命地喘。
白蘭花将火氣壓下去一半,跌入夢境的溫熱呼吸又将另一半輕松卸去。
推開懷抱,肩膀頭已經被姚曳熟睡時的口水沾濕了一小塊。
方哲明感到心涼了半截,他把人推回皮椅上靠着,又連續抽了兩根煙,最後自嘲地笑了,随着這笑,他的心情終于沒有剛才那樣糟糕,于是整理衣服,沖外面叫了個代駕師傅。
“師傅,去附近的酒店!”
醒來是早晨的7點半,卧室窗簾自動拉開,方哲明按亮手機,沒有新消息通知。
他捋了捋頭發,睜着眼安靜待了十分鐘。
昨晚把人送去酒店,他就獨自回來了,酒店的morning call定的是八點,還有不到二十分鐘。
起床洗漱花了一個小時,然後下樓去吃早餐,期間他沒有去看手機。
再回來時,屏幕上果然有好幾條新消息通知。
搖*腿精*曳:方哥,我昨天喝多了,是你把我送來酒店的嗎?
間隔5分鐘。
搖*腿精*曳:起床了嗎?
間隔7分鐘。
搖*腿精*曳:我昨天是不是掃你的興了?
間隔2分鐘。
搖*腿精*曳:對不起……
然後再沒了消息。
方哲明煩躁地将手機摔在床上,其實還有個别其他人發來的消息,但他此刻懶得理。
推開玻璃門,走到室外小陽台靠牆拐角的煙灰缸旁邊,深夜的城市似乎背着人偷偷下了場雨,不僅讓白色的陶瓷煙灰缸盛了一半雨水,還把灰塵帶下,以此描深缸底泛黃的輪廓。
姚曳沒在家,毛坯房裡自然空空蕩蕩毫無生氣。
方哲明把煙夾在手裡,他擡頭望天,緩緩吐了口氣。
被雨水洗過,天空的顔色介于深藍與淺藍之間,沒有雲,偶爾有鳥經過。